“启禀皇上,卢大将军送了美人入宫。”
江公公侍立在皇上身侧,轻声回禀。
“人长得如何?”
江公公低头,愣是张了两次口,也说不出一句话。
咬了咬牙,身子又弯下几许,才开口:“老奴不敢说。”
皇上放下手中的笔,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笑道:“还有你不敢言说的美貌?带上来。”
江公公眼中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惶恐,他自是知晓卢将军送来之人品貌如何。
刚才在殿外看了一眼,直吓得他心肝脾肺全部一颤。
当年他随同幼年时的圣上一同前往北仓为质,更是在那里与圣上一同结识那女子。
那张脸,他岂能不识,北仓锦公主十六七岁时,长得就是殿外那女子的模样。
“宣胡姑娘进殿。”
只见从殿外盈盈进来一女子,躬身行礼。
背光而立,说不尽的娇贵,美目生辉,可神态却是高贵无比,如月宫嫦娥。
皇上盯着女子看了许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难得眉目舒展,大声道:
“近前来,为朕研墨。”
女子面庞上浮现出笑容,淡淡道:“是。”
江公公只觉刚落下的心,又扑通急跳几下,这声音,竟也如此相似。
卢将军到底是在何处寻来此女子,又花费了多少心力打造成今日模样。
江公公默默退出御书房,关上门。
当年北仓被大都灭国,老王爷拼死救出皇上,即将出城时,皇上执意要回皇宫,带锦公主一同回来。
若不是皇上执意如此,老王爷也不会深受重伤,与子嗣上再也无望。
那时锦公主已有三个月身孕,皇上怎可丢下她与孩子,自己离去。
在北仓为质的十几年,只有这不受宠的锦公主常去探望,渐渐与当今圣上暗生情愫。
北仓国君奢靡无度,可能连他们自己的国君都不知晓,宫中的锦公主已随圣上回到大都,并产下一子。
后来圣上登基,却不知如何安置敌国公主,入宫为妃,太后第一个就不同意,此事更不能让朝臣知晓。
圣上只能把她安置在京郊别院,可那国仇家恨,岂是儿女私情可以取代。
锦公主生下孩子后日日郁郁寡欢,不再对皇上说过一句话。
五年之后,竟拿匕首刺伤圣上,太后一怒之下,在皇帝养伤之时,一杯鸩酒赐死了锦公主。
从此,京中别院便被皇上封闭,里面直到如今,还保留着锦公主生前的模样。
江公公唏嘘不已,侍立在御书房门外,感叹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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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来的总会来,那日落水,苏如月回来便病了。
“今日可感觉好些了?”
苏薇月早上已来瞧过,终是不放心,用过午膳后又过来。
苏如月垂眸,遮住眼中神色。
苏薇月伸手抚向她的后背,只觉手心处摸到细细冷汗,
“快躺着,怎么还在发冷。”
遂叫了白露,墨雨近前,端来温水为她擦拭,又换上干净的亵衣。
“大姐,我感觉好多了,病去如抽丝,不碍事的。”
苏如月面色苍白,在唇角挤出一丝笑容。
苏薇月知晓她不仅仅是受寒,更是因为心病。
女子名声何其重要,发生此等大事,又被那么多人瞧见,苏如月自是心下难安。
“你且宽心养病,无论发生何事,都有我在,万不可再劳心伤神。”
苏如月忍着热泪,点了点头,这才滑进锦被之中。
“小鱼和小菊手脚利索,人也机灵,让她俩留在你院中服侍。”
苏薇月又细细交代一番,这才回了自己院子。
待大姐走后,苏如月才默默留下两行清泪,喃喃道:
“外头也不知如何流言四起,也不知…..”
她心中的期盼不过是奢望,现在这般处境,将来也不知会是什么光景。
小鱼看到三小姐这般模样,开口安慰:
“三小姐,奴婢也能猜出您担忧什么,奴婢也不会说话,可当初大都京城说大小姐的那些闲话那般难听,大小姐也只是笑笑,从未为此而伤神,我们几个丫鬟总说,嘴长在别人脸上,谁又能管的着,总不能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坏了自己身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苏如月听完这话,不觉心中一酸,继而脑中清明起来。
忙拭去眼泪,笑道:
“你这丫头,说的真是在理。”
又命小鱼端了安神汤来,一口气喝下,这才躺进被中,安安心心休养。
第二日,崔夫人便上了门。
秦素自是也听下人们说的那些闲话,稍作装扮,便把崔夫人迎进了花厅。
崔夫人寒暄两句,也不再藏着掖着:
“这两日三小姐落水之事,外面也传开了,事关小女儿的清白,我也不便多说什么。”
秦素嗤笑道:“外面那些传言怎可信,不过是小女贪玩,弄湿了裙摆罢了。”
“苏夫人,外面流言如何我不在意,可我不能委屈了我的儿子,今日前来,我就直说了吧,咱们两家老爷同朝为官,就算结不成亲家,可情谊还在。”
女子被男子退婚,那可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更别说外面的流言蜚语。
秦素看崔夫人是铁了心要退婚,面上也不再带笑,
“退婚乃是两府的大事,不知崔夫人要如何退,以什么名义退?”
前来退婚的官媒立马赔了笑脸,道:“这不是京中传三小姐….”
“怎么,崔夫人这是来给三小姐定罪来了?”
崔夫人自是不想把事情闹僵,忙笑道:
“苏夫人说的哪里话,哪有什么流言,不过是小儿今日在庙中批命,说他近三年不能结亲,为着不耽误三小姐的韶华,这才来商量。”
秦素回眸看了一眼李嬷嬷,李嬷嬷朝她点了点头。
“今日崔夫人先回去,待我与老夫人和老爷商议后,咱们再议此事,如何?”
崔夫人自知今日再待下去,只会伤了两府和气,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带着官媒离去。
秦素直接去了寿康堂,把此事说与老夫人知晓,让她定夺。
“退了吧,这样沉不住气的人家,不嫁也罢。”
“那三小姐那边…”
“由我这老婆子劝慰,如儿会想开的,去吧。”
老夫人心中惋惜,经此一事,如儿别说再找个如礼部尚书府这般的婚事,就是能不能嫁出去,都难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