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月自太子别院那日被送回梁府,便被中书令关了禁足,就连服侍的丫鬟也不能近身。
日日房内由宫中嬷嬷看着抄写女则,女训。
屋外是太子妃派来的四个宫女服侍饮食起居。
昨日宫中夜宴,太子妃听母亲说起,二小姐在府中闭门思过,已然知晓自己的错处。
今日才把嬷嬷与宫女召回东宫,并传话给她:若是再有非分之想,便送她去伴青灯古佛。
刚被禁足那几日,她日日哭泣,哪怕是哭肿了双眼,哭哑了嗓子,父亲,母亲也未来看上一眼。
梁星月坐在青色芙蓉靠背枕的圈椅上,静静看着香炉中袅袅青烟,案几信笺上的墨迹还未干。
近四个月的禁足,抄写了近千万遍的女则,女训。长姐的一句话,父亲唯命是从,生怕惹她不悦。
只因她是太子妃,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后。
而她什么也不是,父亲更是骂她:蠢货。
两行清泪顺着双颊滑落,梁星月抬手轻抚泪痕,苦笑道:“原来泪水还未流尽。”
若是自己能拥有长姐那样的权位,是不是父亲,母亲也能以她为傲。
梁星月胡乱的拭干泪痕,如今能帮自己的只有一人,她想拥有自己的人生,不被人左右的人生。
“彩云,把这封信送进宫,务必交给三公主的宫女,别让老爷、夫人发现。”
梁星月小心折好信笺,塞入彩云手中。
当日黄昏,这封信便送到了三公主手上。
宫女半跪在地上为瑗溪公主穿鞋,另一名宫女则端着沾过玫瑰汁温水锦帕的大漆螺钿盆,候在一旁。
公主拿锦帕细细净了净手,方懒懒开口,“禁足多久了?”
“自是有四个月了,据说,过年中书令也不曾放梁小姐出院门。”
宫女递上展开的信笺,瑗溪公主轻扫一眼,只见上头写着什么公主援手,成全自己。
随手将那薄纸揉成一团,冷笑道:
“真是有趣儿,那便召她入宫吧。”
第二日,中书令梁府便收到懿旨:瑗溪公主召梁星月入宫陪伴。
梁星月漠然望了望高高的红色宫墙,自今日起,她定要在这红墙黄瓦内成就一番天地。
“小姐,别让公主久等了….”
瑗溪公主的宫殿是一座佛殿,正殿之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梁星月方进殿,便滚落一串热泪。
“拜见公主殿下….”
瑗溪公主一身月牙白宫缎锦裙,头上只戴着一支银丝牡丹珍珠簪,面色苍白。
看到梁星月这般模样,眉间微蹙,伸出纤长手指掩在嘴角,轻咳两声,才道:“快起,这是怎么了。”
梁星月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由宫女搀扶着坐在软垫上。
“听闻这些时日你病着,现在可大好了。”
“多谢公主挂念,现已大好。”
三公主将自己的锦帕递与她,又柔柔一笑:“姑娘家哭哭啼啼的可就不美了。”
梁星月接过锦帕,拭去眼泪,欲言又止。
“可是为了四皇子纳侧妃一事?”
梁星月一愣,似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三公主勾唇浅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只看着她,缓缓端起茶盏轻酌一口。
梁星月鼓足勇气,跪下道:“请公主帮我成为四皇子妃。”
瑗溪公主一愣,放下茶盏,蹙着双眉,冷言道,
“做什么?你这是连世府小姐的姿态体面都不要了?”
三公主面露愠色,说完这话,一张脸涨得通红。
梁星月忽然哭出声来,
“我也知晓大家闺秀不该谈及婚事,更不能挑选夫婿,可我不得不为自己打算。”
三公主动容,缓缓开口,说的极慢,
“我这副身子,求不得皇上,在皇后那里更是说不上话,你该求的是太子妃。”
“太子妃….这几个月的禁足…就是因为我求了太子妃。”
“你长姐明知你倾慕四皇子,为何不成全?”三公主疑惑。
“怕皇上忌惮,所以,公主,星月求求公主,帮我想个法子吧,星月不求正妃,就是侧妃我也愿意,求公主帮星月想想办法。”
三公主叹息一声,看着哭成泪人一般的梁星月,“起来吧,你所求的那些我无能为力。”
“公主…”
梁星月说着又要跪,却被宫女死死拉住。
“公主….星月求求你,只求公主能让我见上四皇子一面,我相信自己可以说服他。”
瑗溪公主扶额叹息,终是开口道:
“我便成全你一次,不过,四皇子能否被你说动,敢不敢得罪太子迎你入府,就看你自己的手段了,屈居人下的滋味,的确是不好受啊。”
“如意,把偏殿收拾出来让梁小姐住下,再去告诉中书令大人,本公主近来礼佛,需要梁小姐陪伴在侧。”
吉祥引着梁星月进入偏殿,宫女们小心为她换下已经弄皱的衣裙。
梁星月静坐在妆奁镜前一言不发,由着宫女为她打理衣饰妆容。
待一切收拾妥当,偏殿中只留下吉祥一人服侍。
“梁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星月还在琢磨公主最后说的那几句话,思绪被打断,这才回神看着吉祥。
“姐姐自小服侍公主,有什么直说便是。”
“奴婢觉得,四皇子对您定是有心的,只是他也身不由己,朝堂上只能依附太子,敬贵人又没有娘家势力,若能与梁小姐成就一段佳话,他何尝不能与其他皇子争一争呢。”
梁星月被这些软言细语击中内心,抓住吉祥的手,急切的问道:
“还有呢?”
吉祥握了握紧抓自己的那双手,勾出一个甜甜的笑,说道:
“都说珍珠不能放在一个宝盒中,中书令大人怎么就不懂呢?这朝堂之事瞬息万变,皇上的心思谁又猜的准呢?中书令大人若是把两颗珍珠放在不同的宝盒,压中的把握不是更高吗?若是有机会让四皇子不得不娶你,那不是就能谁也不得罪了吗?”
梁星月心中顿时波澜起伏,她也是中书令梁大人的嫡亲女儿。
她也有资格成为皇子妃,甚至是争一争那皇后之位。
梁星月面上掠过一丝淡淡地、却又得意地笑容。
瑗溪公主斜倚在四面镶着福字琉璃的暖阁榻上看书,四面被各色盛开的鲜花包围。
阳光从拱顶打过,光影浮动,美若烟霞。
“公主,奴婢已经说给梁小姐听了。”
“这么有趣儿的事,她可别让我失望啊。”
瑗溪公主邪魅一笑,玉手翻起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