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的其他人坐不住，也围到这边帮着一起收拾，清扫垃圾，捡拾书本，擦拭灰尘。
油漆已经干了，姜鸿拿毛巾沾湿水试了试，根本擦不掉。
“这，怎么办？”徐可云有些不敢看那“鲜血淋漓”的“死”字，只看着路迢遥问道。
路迢遥随手拿起一本书放在桌面上，盖住红色的油漆，“又不是坏了，接着用呗。”
“谢谢大家了。”路迢遥郑重地向其他的同学道谢，其后所有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们换。”姜鸿作势要去搬路迢遥桌面上的书。
“不用，只是油漆罢了。”路迢遥笑着打断他的动作，“要不你先去把黑板擦了？”
对于这样的把戏路迢遥觉得有些烦，太幼稚了，就跟苍蝇一样，不咬人但恶心人，不过姜鸿的反应挺大的，满脸的紧张，比她还担心她的安危。
“好。”姜鸿见教室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新来的人皆时不时看向黑板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辱骂之词，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忘了第一时间去擦掉。
等姜鸿擦完黑板回到座位上，路迢遥已经拿出笔，面不改色地伏在猩红的“死”字上打算写题。
“要不，你还是盖着点吧，看起来挺……晦气的。”那露出来的半片红色油漆痕迹过于显眼，以至于姜鸿余光所及总是忍不住向那里看，看得心惊肉跳。
“好好好。”路迢遥有些无奈。
抬起头的那一刻，路迢遥拿出草稿纸将红色油漆完全覆盖住，再偏头看向姜鸿的，余光所及，施暴者正漫不经心地路过走廊，顺便隔着透明的窗户向里面窥探。
路迢遥唇角微不可察地弯起，没有分半分眼神看向窗外，只当做一无所知，随后站起身。
“你要去哪儿？”
姜鸿看了一眼时间，此刻还早，班里的学生尚没有来齐，晚自习不是数学，估计孙秀林也还没有来。
“去趟厕所。”
路迢遥拿出手机偷偷打开视频录制，将外套口袋的拉链拉上，确保手机不会掉出来，随后不给姜鸿说话的机会抬步便从后门离开了教室。
一条走廊，一班和四班的教室分居两头，其中一班靠近办公室，四班靠近厕所。
路迢遥从后门出来，缓步向厕所走去，她在赌，赌何黎丽会在厕所向她下手。
她在学校里的活动轨迹很简单，无论是教室，办公室，食堂还是寝室，要么是宽阔的地方，要么是人多的地方，再不济是有监控的地方，何黎丽找不到对她施以肢体暴力的机会。
而今天，她给她这个机会。
这个时间点学生和老师都没来齐，去厕所的人也少。
说实话，路迢遥一开始就不相信学校会仅凭几张照片和没有实际伤害的涂鸦而彻查监控，处理罪魁祸首，尤其校园暴力这种事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并不好，而且何黎丽在四班胡作非为那么久都没有被处理，也许是家里有点背景。
到时候她碍于老师的劝导，拿着学校的奖学金，肯定不好直接驳了校方的面子。
但她要的不是冷处理，更不是所谓的批评教育，内部解决。她要的是一劳永逸。
所以她愿意给何黎丽这个机会，何黎丽也给她个把事情闹大，从而报警的机会。
沿着走廊，路迢遥刻意在路过四班窗外的时候放慢脚步，进入厕所，路迢遥便感知到自己的身后有人，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三人。
有同伙，到时候在老师面前相互作证，路迢遥几乎可以猜到她们的把戏。
“你们想干什么？”路迢遥立在原地没有动。
“我们他妈的让你多管闲事！”何黎丽上前一步踢在路迢遥的大腿上，路迢遥顺势倒地，“他妈的让你滚你不滚！”
另外两人围上来，上手就招呼在路迢遥脸上和头上，“贱人，让你多管闲事，孤儿院出来的杂种……”一个尖利的女声一边嘶吼一边扇耳光。
混乱之中路迢遥的眼镜被打落，然后踢到角落里。
“贱人，他妈的多管闲事！”另一个偏向低音的女声则是揪住她的头发，不止从何处弄了半桶水尽数泼在路迢遥身上。
路迢遥蜷缩着身体护住衣兜里的手机，何黎丽踢在身上虽然痛，但还算可以忍受，身上的伤越多，她之后可以发挥操作的空间就越大。
“好了！”何黎丽止住其他两人的动作，“走。”
临走之前何黎丽又招呼了一脚在路迢遥身上，警告道：“下次别随便乱出头。”
路迢遥缄默着没说话，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
等厕所里又安静下来，路迢遥忍痛站起身，靠墙站着，随手擦去脸上的水渍，嘴扯出不明显的笑意，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关掉视频录制，备份到各个APP，然后打电话报警。
录视频不是为了录视频，而是为了录音，毕竟专门录音的话显得有些刻意，要是录视频还可以解释说自己在慌乱当中趁机左滑手机屏幕，然后点了录制。
手机通讯录里还放着一个记者的联系方式，之前她不止一次接受采访，但路迢遥没轻举妄动，她想看警察如何处理，以及想看看何黎丽的背景。
在等待出警的时间里路迢遥捡起眼镜，擦干净上面的水渍，所幸没有被摔坏和踩到。
然后脱掉外套进入厕所隔间，避开偶尔进来上厕所的其他人，开始拍录自己身上的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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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鸿坐在教室里，路迢遥已经离开了将近二十分钟，班里的同学几乎来齐。
姜鸿站起身离开教室，恰好在走廊上遇到刚来学校的孙秀林，正犹豫着是先去厕所那边看看，还是先去和孙秀林反映今天下午的情况便见到身着警服的人站到孙秀林后面。
“您是这里的老师吧？”
孙秀林诧异地侧身看着自己身边多出来的警察，“怎，怎么了？”
“我们接到报警，一中高二一班有学生遭受了校园暴力。”
“你说什么？”孙秀林还没反应过来姜鸿便已经向厕所那边跑去。
身着警服的人跟在姜鸿身后朝厕所那边走去，孙秀林拎着的包都没来得及放便紧跟上去。
“路迢遥！”姜鸿和男警察止步在女厕所门口，孙秀林和另一个女警察则是直接抬步便向里面走。
“孙老师。”路迢遥从厕所隔间出来，扶着墙，踩着满地的水渍。
“你没事吧？怎么回事？”孙秀林上前扶住路迢遥，一旁的女警察忙拿出纸巾替她擦脸上和头上的水渍。
路迢遥满身狼狈，头发被打湿了一半，衣服上还有脚印和泥水印，脸上被扇出的红肿没有消下去反而愈发触目惊心，步伐不稳，看得出身上还有其他的伤。
路迢遥冻得不行，一言不发，身上湿哒哒的，水滴滴落到地面，眼皮向下耸拉着，显得楚楚可怜，只随着孙秀林和警察朝厕所外面走。
“你没事吧？”姜鸿到路迢遥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他以为只是女生之间的小摩擦。
路迢遥唇色苍白，看着姜鸿摇了摇头。
警察的一身制服过于招眼，四班的学生忍不住向窗外望，甚至同层楼的其他班级的学生也凑到这边来看热闹，惊动了办公室里所有的老师。
路迢遥微微低着头，濡湿的短发盖住她半张脸完好的脸，余光所及，她与何黎丽对上眼神。
何黎丽一脸不可置信，她没想到路迢遥会报警。
“都回教室去，别围在这里！”孙秀林大声呵斥围观的学生，示意其他班的老师帮忙一起管理纪律。
随后路迢遥跟着孙秀林和两个警察一起走过长廊，被整层楼的人看了个遍，然后进入办公室。
姜鸿见到路迢遥身边有老师和警察陪着，心里跟着干着急也没办法，只好暂时回到教室。
“别穿着湿外套，快把衣服脱了。”路迢遥依言脱下沾满水渍和脚印痕迹的外套。
此时已是秋季，孙秀林看着路迢遥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裸露出来的皮肤上的淤青，拿出自己午睡时盖在肩上的毛毯，披在路迢遥身上。
“别怕，跟老师和警察说说怎么回事。”孙秀林放低声音，像是哄孩子一般，拉过一张椅子，示意路迢遥坐下。
此时，其他老师眼观鼻鼻观心，沉默着进入办公室，没有出声打扰警察办案。
路迢遥和面带鼓励的女警察对视一眼，将自己先前在报警电话里描述的事实又更加详细地重复了一遍。
“孙老师……我害怕她们再进来，所以就一直躲在厕所隔间里……”不知何处吹来一阵风，激起阵阵寒意，让路迢遥的话语里都带上了几分颤抖。
“你说是四班的何黎丽？”孙秀林看了一眼坐在工位上吃瓜正香的四班班主任。
“对，上周的体育课……我在厕所遇到她霸凌四班的俞又温同学，所以出声阻止……想，想不到她会来报复我。”路迢遥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好像生怕自己会再一次被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