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丝毫没有因为刘太后的怒斥而紧张害怕,恭恭敬敬地回答:
“回太后娘娘的话,奴婢叫焕春,是内务府派来的。原本寿康宫里的公公姑姑们,昨夜已经被摄政王带走了。”
“什么?!”刘太后大惊失色,披上外衣就往外跑。
推开寝殿大门一看,外面全都被陌生的侍卫守住,根本见不到半个熟悉的面孔。
她寿康宫里的大大小小的所有宫人,难道都被池璟晔带走了?
他这是要干嘛,难道想要逼宫不成?!
焕春抱着披风出来,将刘太后好说歹说劝了进去。
“太后娘娘要梳洗吗?别看奴婢年纪小,奴婢手可巧了什么发髻都会。”
刘太后无动于衷,她现在心里整个慌到不行,哪里有心思搞什么发髻。
寿康宫如今这样的情况,父亲知道吗?皇上现在还昏迷不醒吗?
她有太多的问题迫切想要得到个答案,只可惜刚才她一踏出寝殿门口,就被那群该死的带刀侍卫给“请”了回去。
不过那些人只是暂时限制了她的人身自由,一应待遇还是跟往常一样。
焕春暂时顶替了寿康宫管事宫女的职责,吩咐外面的人去传早膳后,又服侍着刘太后梳头上妆。
她的手艺果真如她所言,不比侍候多年的大宫女差多少。
刘太后看着镜子里自己那浓妆都掩饰不住的憔悴容颜,渐渐冷静下来。
“皇儿卧床不起,哀家这个做母后的怎能不去他身边守着。焕春,你让外面的侍卫带哀家去养心殿。”
池璟晔敢如此大逆不道,肯定是想趁着皇上病了,谋取王位。
这个逆贼的狼子野心,终于忍不住暴露了吧。
等到她见到皇儿,将解药给皇儿服上,到时就狠狠地告摄政王一状!
让皇儿治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焕春正在给太后挑选凤钗,听到她的吩咐并没有停下手上的活。
“回太后的话,奴婢忘了恭喜太后娘娘、贺喜太后娘娘,昨夜摄政王妃找到了神医,已然将皇上治好了呢。”
“什么?皇上好了?这怎么可能呢?”
刘太后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不妥,又找补道:“看哀家真是高兴坏了。既然皇上好了,哀家更要去看看他了。”
焕春微笑劝阻,“娘娘要不要先用膳?皇上这会儿恐怕在忙,咱们还是等皇上传召吧。”
刘太后掌管后宫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更别说当了太后之后,连皇上都要听自己的话行事,哪里试过被一个小宫女拒绝?
当下她一个巴掌就往焕春脸上扇了过去。
焕春人长得娇小却十分灵敏,连忙跪下磕头躲过了那个巴掌。
“太后娘娘息怒!”
刘太后这一巴掌没打中,愈加生气,将手中的茶盏拳全都摔到了地上。
“你这个贱婢竟敢躲打?”
焕春小心避开地上的碎片,挤出两滴眼泪回道:
“娘娘息怒啊,奴婢都是为了太后娘娘着想。内务府只送了奴婢一个宫女过来,要是奴婢受伤病倒了,那还怎么服侍太后娘娘?”
有理有据,就是气人。
刘太后压下怒火,忽然变了脸色温柔将焕春拉了起来。
“看你这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跪?刚刚哀家跟你闹着玩呢,让哀家看看,长得可真好。”
焕春没因为太后的话放松警惕,依旧恭谨站在一旁。
刘太后随意在妆匣上挑了只金镯,给焕春戴上。
“人比花娇的年纪,就应该好好打扮。看看,这不是更美了?”
焕春看也没看手上的镯子一眼,跪下磕头,“多谢太后娘娘赏赐。”
“快起来,左右哀家这会儿也出不去,你来陪哀家聊聊天。对了,你可知道我宫里的人都是什么时候被带走的?带去哪儿了?”
焕春想了下,“昨夜皇上醒来后,摄政王便派人将寿康宫里的太监姑姑们全都带走了。至于带去哪里,奴婢不知。”
刘太后越听越心惊,难道是皇上醒来后跟摄政王说什么了?
敢来太后宫里抓人,除了皇上之外,太皇太后应该也知道了。
怎么办,那些狗奴才会不会背叛自己,将不该说的话说出来?
不行,她得赶紧想个法子。
“焕春,你还能出去的吧?你帮哀家传封信出去给相爷,回头哀家让你当寿康宫的管事宫女。”
焕春顿时就觉得手上的金镯有些烫手,她快速撸了下来,轻轻放回到妆匣上。
“回太后娘娘的话,不是奴婢不愿意听命行事,只是恐怕这会儿相府也进不去人哩。”
相府一觉醒来也是被御林军全都围了起来,至于为什么就不是焕春一个小宫女能知道的了。
其实不止是相府,一应跟相府相关的大臣官邸全都被控制住。
至于跟相府关系匪浅的郑院首,则直接被抓进了诏狱。
这消息对于刘太后而言犹如晴天霹雳,顾不上跟焕春发火,她不断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
难道刘家百年基业,就这么毁于一旦?
那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谋害皇上,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
不会的,自己可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最是孝顺不过,自己哭诉两声,将一切推托到父亲身上,皇上肯定会信的。
刘太后打定主意,又跑到门口吵闹:
“哀家要见皇上!哀家有话要跟皇上说,你们这群狗奴才听见了没有?不放了哀家就快去给哀家传话!”
……
侍卫被吵了半天,没得到摄政王的命令自然不可能放太后出去,但还是将她醒来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传到了摄政王耳中。
池璟晔此时正在养心殿中,与皇上、太皇太后共同商议关于刘相的事情。
得知摄政王三番两次被刺杀都源自刘相的手笔,小皇帝怒不可遏。
“刘相实在是罪大恶极,竟敢谋害当朝摄政王,难道真当这天下无人能治他?”
还是觉得当今圣上是他的外孙,当朝太后是他的女儿,他就能为所欲为,把大池当成自家后花园了?
除了刺杀摄政王以外,就丞相夫人献出的那些证据,桩桩件件单拎出来都是必死无疑的大罪!
池璟晔陈述完事实和证据后,并没有提出自己的意见。
“现丞相府已经被御林军包围起来了,就等着皇上的旨意行事。不知道,皇上准备如何处置?”
短短几天,小皇帝苍白小脸上已经出现了超出年龄的成熟。他知道,这个问题无法逃避,也不是任何人能替他抓主意的。
以往在朝堂上,他没少听母后的意见。但那些意见真的是正确的吗?
还是全都是为了让外祖父以权谋私所提出来的建议?
若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不知不觉间成了昏君?!
他们连给自己这个天子下毒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的。
小皇帝不再迟疑,让小英子拟旨:
“刘相犯上作乱,恶贯满盈,着摄政王领御林军将刘府所有人下狱审讯。丞相夫人李氏与其子举报有功,分开关押吧,听候发落。”
下完处理自己外祖父的旨意,小皇帝竟然有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过很快,这种轻松就被前来请示的寿康宫侍卫长所打断。
“启禀皇上,寿康宫那位,说见不到皇上就不用膳。”
池璟晔内心嘲讽,堂堂一个太后,现如今也搞出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手段了。
以死相逼,想用孝道让皇上心软,再将皇上玩弄于掌心?
只可惜,这次刘太后怕是要失望了。
果然如池璟晔所想的那样,听到侍卫的话小皇帝不为所动。
“想来太后是知道刘相犯下滔天大罪,想要禁食为他诵经赎罪。朕深感太后一片孝心,即日起除了清粥其余不必送去了。”
侍卫没想到会听到这种答案,心里嘀咕着这话要是传回去,那太后岂不是要被气死?
刘太后早上发火归发火,东西砸了不少,但可没砸她日日要喝的血燕和雪蛤。
现在可好,想要用不吃不喝来逼皇上见面吧。现在连个窝窝头都没了,何苦呢?
侍卫见皇上的确是没有要去寿康宫的意思,只好告退。
回到寿康宫复命时,只敢远远站在院子里将皇上的意思传达。
刘太后果然气疯了,各种价值连城的摆件不要钱的丢了出来。
侍卫长隔得远,一个都没砸到他身上。只是看着满地的玉碎,他心里仿佛在滴血。
就这么一样,以他的月俸,他得工作个几百年才买得起啊?
浪费可耻!难怪那刘相和刘七郎要卖官贩爵到丧心病狂的地步呢。
这价值千金的东西说砸就砸,边关百姓们连饭都吃不饱。
要依他说,皇上应该把这刘太后也一并关进去!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真要说出口,恐怕死的第一个是自己。
这边刘太后因为自己的作死,不得不真的禁食。
摔了两回清粥后,她彻底死心了,开始一日三餐乖乖喝粥。
堂堂太后娘娘饿死了多难看,再说她死了,还怎么给父亲他们求情?
皇上只是暂时被摄政王蒙蔽了,有点生自己的气罢了。
等过几天皇上想哀家了,肯定会后悔自己如此不孝的。
到时候定要他好好惩罚那个摄政王!
——
刘相府里的人被抓进诏狱后,除了刘丞相和刘七郎,其他人没三两下就将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刘七郎本就身子虚弱,虽然及时得到治疗,但依照穆大夫的意思需要卧床半个月,伤口处才能恢复好。
进诏狱后,虽然也是躺着。只是躺的地方从高床软枕变成了爬满蟑螂的石板地。
就这还是在春夫人的抵死纠缠求情下,才争取来一层薄薄的稻草铺在上面。
春夫人寻死觅活还成功“说服”了诏狱牢头,同意她留在刘七郎这间牢房照顾他。
说是照顾,也不过在他哼唧几声的时候劝他忍忍,剩余的时间无不在破口大骂。
“相爷,大夫人跟大公子怎么就能住那单间牢房,那环境可比咱们这里好多了。莫不是他们早就跟摄政王勾结到一起了?”
“天杀的不会是她们害得咱们相府全都被抓起来的吧?相爷,您出去后可别放过她们!”
“对,咱们还有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怎么还不来救咱们出去?”
刘七郎嘲讽地冷笑,嗓音比他娘还要尖酸刻薄三分。
“娘你想什么美梦呢,太后可是大夫人的女儿,要救也是救她们,我们算什么东西。不过我受罪,拓跋观音女那个贱人可别想逃。”
那贱人把自己害得这么惨,要死就大家一起死,谁也别想活。
刘七郎让春夫人凑近,交代了她几句。
春夫人马上又来到牢房门口,叉着腰中气十足地嚎叫:
“来人啊,那个拓跋公主是我儿媳妇,也是我们刘家的人。还是她把我儿子弄成这样的,凭什么她不用被关在这里。你们快把她抓过来,让她来伺候她男人!”
牢头被她吵得要死,上去请示了上峰。
池璟晔对那契夷公主没什么好感,“她说的也没错,那就把拓跋观音女领到刘七郎牢房去吧。”
拓跋观音女莫名其妙被带出单间牢房,还以为是拓跋嬴将他救出去了。
“本公主早就说了,我表哥是长乐公主的驸马,可是你们惹不起的。还不跟本公主道歉?”
“你们是不是聋了?等本公主出去,一定在长乐公主面前狠狠告你们一状!”
牢头一声不吭,径直将她带到了更加脏乱差的多人牢房。
拓跋观音女一对上牢房里面刘七郎那吃人的视线,立马急了。
“喂,你们是不是带错路了?本公主是要出去,不要来这!”
牢头面无表情地开了门,直接将她推了进去。
“进去吧您!契夷公主是吧,没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
临走前,牢头用铁棍狠狠敲了牢门几下,警告道:
“都给我安分点!要是闹出人命来,我这可不会给你们叫大夫!”
诏狱牢房质量好,看押的狱卒只是站在远处守着,不怕他们能越狱。
拓跋观音女看着瘫在地上的刘七郎,嫌恶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