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屋,五楼。
许善善进家门的时候,就看见周沁人坐在客厅的沙发处,一手抓着瓜子,一手放在嘴边咬着瓜子。
周沁看见来人是谁,口吻含糊不清地说道:“饭菜自己热去。”说完,不再去看她,只顾着边啃瓜子边看电视。
许善善点点头,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转身看了眼餐桌上的饭菜,只有盘青菜,她暗暗吐了一口气,人就往卫生间走去了。
卫生间。
许善善弓着身子,掬了盆水往脸上挥洒去,整个人瞬间清醒多了,她两手撑着洗漱台,抬眼,盯着镜子中满脸上挂着水珠的自己。
很快,她脑海回想刚才在越园公交站的事情。
越园公交站。
“许善善,我喜欢你。”
夜晚的秋风并不大,温度刚刚好,但却吹乱了许善善的心。
江时铿锵有力的话直击她的心窝,一下子让她方寸大乱。
许善善死死抓紧长椅,扭头看着身旁的人。
“江时,你…”
她话未说完,江时直接打断她的话,吊儿郎当的开口。
“开个玩笑。”
许善善闻言,仿佛头顶上有人浇了盆冷水,直灌她心窝处,冻得她全身不由自主的打颤。
“是,是吗,”她冷笑一声,“那最好了。”
可惜江时并没有注意她此刻的表情。
尴尬,无措。
“我是说,我喜欢和你做朋友。”
江时这话一出,许善善愣了好久,迟迟没有动静。
江时连忙转过头去看她,就看见许善善低垂着脑袋,头发遮挡住她脸颊,他看不清她此刻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许善善?”
半晌,许善善低声说道:“谢谢。”
她站起身,看着坐在另一边的长椅上的人,“江时,明天见。”
江时抬眼,唇角勾笑,“嗯,明天见。”
......
许善善站直身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很快,她抿嘴一笑,扯过一旁的干毛巾,开始擦拭着脸上的水珠。
客厅。
她一人坐在餐桌上吃着饭,面前只有一盘青菜,连块肉粒都没有看见。
许善善放下碗筷,准备收拾进厨房的时候,门口传来动静,是许元阳回来了。
许元阳脸上洋溢着笑容,手里拿着手机,走进来的时候喊了一声。
“妈,我回来了。”
闻言,坐在沙发上的周沁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站起身走了过去。
“阳阳回来了。”
周沁瞧他脸上扬着笑意,摸了摸他头顶,“看什么呢,怎么高兴。”
许元阳低着头,拿着手机,敷衍抬起头,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敲打几下,笑说:“没什么,妈我先回房啦。”
“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这臭小子,笑得那么高兴,连问都不给问。”
说完,周沁一转身,就瞧见站在厨房门口的许善善,脸上瞬间一变,语气不善。
“你杵在那干嘛呢,还不快点把活干了,”她转身,嘴里还嘀咕几句,“真不知道生你是来干嘛的,尽让我烦心。”
许善善揪紧手中的洗碗巾,耳廓开始响起那冷冰冰的声音。
“你又是何必呢?你妈妈压根就不喜欢你,你这有何苦找罪受呢。”
许善善不语,转身进了厨房,她走到水槽处,一手拿着碗,另一手拿着沾了洗洁精的洗碗巾,来回在碗里擦拭着,直到上面的油渍没了。
“许善善,你明明那么渴望得到周沁的疼爱,为什么就不让我出来帮帮你呢。”
许善善甩下洗碗巾,压低声音说道:“你闭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是同我说笑吗,我即是你,而你,即是我。”
许善善撑着水槽,闭上眼睛,想把心中这股怨气给压制下去,慢慢的,那声音渐渐消失不见了。
她睁开眼,呼出那口浊气,继续将剩余的碗筷清洗干净。
十分钟后,许善善将所有的碗筷摆放整齐,她人这才关掉灯走了出来。
她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不见周沁人的身影。
许善善走到沙发处,拉开书包拉链,弓着腰在里面翻找东西,直到将那张粉色 A4 大小的军训回执单抽了出来。
卧室门口。
许善善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
“进来。”
许善善开门走了进去。
周沁坐在床上折叠着衣物,闻言朝门口喊了一声,看清进来的人是谁时,她语气不耐地说道:“活都干完了?”
“嗯,都干完了。”
许善善走了进去,手上拿着军训回执单。
周沁见她走了过来,以及她视线移到她手上的东西。
“什么事?”
许善善站在她半臂距离位置停了下来,边将手中的军训回执单递到周沁面前,边解释道:“妈,这是学校发的军训回执单,您看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直接在下面签下您的名字。”说完,她从兜里掏出一支黑笔出来,准备递给她时,面前人就打断了她。
“你弟弟也要去?”周沁看了眼上面回执单的内容,上面时间写着要军训一周,她心中有些担心许元阳。
“对,全初一新生都要参加,除了有身体上的疾病可以申请免训。”许善善指了上面,“这上面都有写的。”
话音刚落,许善善却引来一顿责骂。
“许善善你什么意思?”
“妈我…”许善善不解。
“你什么你,”周沁挪动下身子,将手中的军训回执单扔在地上,手指地上的军训回执单,“你是不是觉得你妈没读过书,所以看不懂上面的内容,还是说你读了书,就可以来指点我了?!”
“我没有。”
许善善最后被赶出房门,她低头看着被揉成一团的军训回执单,眼眶渐红,她转身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丧着脸走开了。
她路过许元阳的房门口,却发现门是打开的,里面的灯还亮着,她迟疑下,还是敲了敲门走了进去,但不见许元阳的身影。
客厅。
许善善来到客厅,原本在房间的人,这会不知道是什么出来了,还四仰八叉地躺在沙发上,但脸上的笑意依旧存在。
许元阳和某人聊着天,突然察觉有人在看着他,他稍微移开手机,就看见许善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还站在那审视地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
许善善没理会他,而是走到沙发,坐了下来,将手中被周沁揉成团的军训回执单放在茶几上平铺开来。
她头也没抬的开口。
“你的军训回执单呢?”
许元阳愣了半秒,细想了下,很快说道:“我放学校了。”
许善善抚平军训回执单的动作一顿,抬眼,眼神透露寒意,“你难道不知道要带回来给家长签字吗?”
许元阳被她盯着心里直发毛,虽然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吞咽下,重新坐好。
“我怎么知道还要签字,”许元阳瞧见茶几上那张皱巴巴的军训回执单,很明显就是被人故意揉成团的,这下他知道她怎么了,“哦”了一声,一副看戏的态度说道:“原来是被妈赶了出来啊,我当以为什么事呢,你被妈赶出来跑到我这边来凶什么。”
“我没有凶你,我是在和你陈述事实。”许善善只是眼神看起来冰冷而已。
“签个名而已,又不是多大点的事,我明天自己签完不就行了吗。”许元阳说完,重新躺了回去,抱着手机不再理会她。
许善善看了他一眼,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和他杠到底,待茶几上的军训回执单抚平后,她拿起对齐折叠好,侧过身,拿过自己书包,抽里面其中一本课本,将皱巴巴的军训回执单夹了进去,随后重新将课本放了回去。
她起身,抱着书包,打开餐桌那边的大灯,拉开餐椅,坐了下来,将今天布置的的作业拿了出来,开始今晚的作业之旅。
另一边,黄金湾小区。
A 区-别墅,门牌号:1927 。
江时停好山地车,刚打开屋门,嘴边的“妈,我回来了”这句话还未说出口,迎面走来的温柔将人牵了进来。
江时两眼茫然,就被人扶到沙发上坐好。
温柔半蹲在他面前,轻轻卷起他裤子。
“妈,您卷错边了。”
温柔抬眼,瞪了他一眼,训道:“不早说!”
直到膝盖上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温柔盯着映入眼帘且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心疼的捂住自己嘴巴,强忍着想要哭泣的冲动。
江时察觉他母亲的不对劲,连忙抬眼看向身后的人,他和温霖使了眼色,让她快点来帮忙。
温霖故意不去看他,环臂抱胸转身离开。
江时见自己被他小姨耍了,赶紧低下头,安抚道:“妈,我这伤口已经不疼了,而且,这还是小姨上的药,您要是不信,您可以问小姨的。”话落,他抬手想要指温霖,倒忘了温霖人已经走开。
场面一时之间有点小尴尬。
温柔没有说话,眼眶渐红。
江时没撤,低下头,认真地道歉。
“妈,我错了。”但他还是想解释一下,“妈,我不是故意让自己受伤的,只是当时的情况你没有看见,那小孩就在面前,差一点,他就要被车撞了,”江时在脑子里回想今早的事情,“更何况,我当时在场,离那小孩也不远,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江时劈哩叭啦说了一大堆,但面前的人始终不为所动,他最后深呼一口气,改口道:“妈,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话音刚落,面前的人总算是有反应。
温柔抬起头,眼眶湿润,但脸上却是一副严肃的样子盯着他。
半晌,她抬起手,抚摸江时的脸蛋,脸上也松懈了些,不再那么严肃。
“小时,妈妈不是说要责怪你的意思,还有,妈妈也并不是不让你出手救人,妈妈只是不想让你受到一点伤,你可以救人,但得建立在你有救人的能力才能去救人,你能明白妈妈的意思吗?”
“我明白,”江时低头看了眼膝盖上的伤,自责地说道:“妈妈,对不起,是我没能好好保护好自己,害您担心了。”
温柔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靠近江时,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腹部上,温柔地抚摸她儿子的茂盛且乌黑的头发。
“没事,下不为例。”
过会,江时以为温柔会就此放过他了,哪知道她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通电话出去。
江时听见头顶传来动静,他人撤了出来,抬头问道:“妈,你打给谁?”
温柔闻言,似乎没有有半点隐瞒的开口。
“打给你爸。”
江时瞪大了双眼,诧异地说道:“妈,这点事就不需要让老爸知道了吧。”
他话刚落,就接收到温柔恶狠狠的眼神瞪了她一眼,显然她不是很满意他说的这句话。
江时闭嘴,不再多说半个字,内心却在暗暗地吐槽道:“这变脸比翻书还快。”
餐桌上。
江时坐在自己位置上,原本放在中间的菜,这会全部堆到他面前来,搞得眼前这五盘菜全是他一人吃的。
“妈,我只是膝盖上受了点伤,不是腿瘸了,”他看了眼饭碗前的五盘菜,“您这会不会太夸张了点?”
温柔不以为然,夹了根蔬菜放在江时的碗里,转眼看向坐在他旁边的温霖。
“妹妹,我这夸张吗?”
温霖坐在江时的旁边,夹菜也不远,她自然很轻松就能夹到菜,她伸手夹了块糖醋排骨,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对着一旁的光盘吐了块骨头出来。
她闻言,摇摇头,“夸张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夸张,也不影响我夹菜。”
江时嘴角抽抽,扭头看向身旁的人,他不语,用眼神和身旁的人交流。
“小姨,这就是您的帮忙?”
温霖察觉到身旁的人在看着她,她转头看了过去,眼睛眨巴眨巴几下,像是在说“没错,至少我姐没凶你。”
江时就差张嘴说话了,嘴角微勾,无声中说了句“我谢谢您嘞!”
搞了半天的帮忙,只是单纯来蹭个饭而已。
温霖握着筷子,又往江时面前那盘糖醋排骨夹了一块,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下,说道:“真香啊。”说完直接整个塞进嘴巴里。
江时懒得搭理他小姨,握着筷子吃着碗里的饭菜。
温柔见他碗里的菜没了就立马续上。
“妈,你自己吃,不要光给我夹。”
“没事,没了我让陈婶再炒些,再说了,你爸不还没吃吗?”
她话音刚落,客厅传来动静,紧跟着是男人急切的声音传来。
“小时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