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茹达斯?法默眼前已经从一片鲜红变成了一团黢黑,鲜血的铁锈味也变成了压抑的潮湿陈腐味。
周围是一片寂静的黑,只有从不知何处传来的缓慢的水滴声,一滴,一滴,似是审判的倒计时。
嘴边还有留着几缕已经干涩的铁锈味的血迹,腥气一阵一阵的弥散。
【我这是,去到地狱了吗】她心想。
不对,身上的极度刺痛感虽然消失了,但伴随而来的却是自身重力带来的沉重感和酸麻感,身上每一根血管都充斥着能量,每块皮肤都快要炸裂开来。
而且,
她是被悬空吊起来的,
手腕不自觉轻轻抖动了一下,传来了清脆的铁链碰撞声。
熟悉的感觉让茹达斯意识到,本该死亡的她,迎来了重生。
而且此时正是她13岁那年。
此时此境,是她13岁那年刚被妖师族长法默肢解重组冶炼成如今这般"妖物"之后,是她痛极一生的起始点。
真不走运。
茹达斯缓了缓大脑,不敢相信,可四周这充斥着真实的气息让人无法不相信,她确实重生了。
茹达斯本是贵族之女,出生时引起天地异象,被各路妖师看上其“特殊”的灵魂体,是难得一见的精灵附魂。
本就是家族里的女孩不受重视,结果还未有百日宴便被人设计偷走,送到了极为恶毒的妖师族长法默手中。
妖师是一种术士组织,虽然同巫师一般的性质,但他们的存在在茹达斯出现之前如同恶臭的下水道里的老鼠一般惹人恶心。
因为他们经常会攀炎附势,靠着卑劣的手段取得权贵的包庇,用活人做实验,甚者为了取悦某些心理变态的权贵,他们将人与动物缝合,做成“实验艺术品”等。
他们这种人上不了台面,可人们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他们的野心越来越大,心里也越来越变态,他们开始醉心研究一种能让一个人变成一个“战争妖物”的方法,让妖物能为统治者所用,而统治者,永远也摆脱不了他们。
一点点的,侵蚀这个国家,要权利,要地位。
几年以来,妖师都在寻找合适的载体,可始终没能如愿。
直到一个女孩的出生。
女孩出生便天显异象,以她为始点,周围的灵气都异常充盈,尽管这是一些修习术法的人才能感受到的。他们一个比一个清楚,如果能得到这个人,且为自己所用,自己的前途和力量将是无法预测的强大。
每时每刻,都有人在觊觎着她。后来果不其然,最终是被妖师一类人得手了。
女孩自被设计偷走,此生就注定了要成为一个傀儡。
妖师族长取其名为茹达斯(在西方是奴隶的意思)?法默。
妖师利用她灵魂的特殊将其炼制为能蛊惑人心操纵人心的暴虐因子的“妖物”,其肉体坚不可摧,其力量无穷无尽,活生生如一个人类强大变异体一样的存在。
控制她,让她用术法配合着她与生俱来可以操控灵气的力量,在战争中让敌方的大部分人丧失心智,像是提线木偶般癫狂,自乱阵脚。
一时间,所有居心叵测的不臣之人拼的头破血流争夺这个战斗“妖物”,利用她的强大征战各国,使当时战力可观的国家几乎同时陷入战火中,民不聊生,尸骨遍野。
由于妖师怕茹达斯有朝一日太过强大而控制不住她,在冶炼她的时候给她下了妖毒,用来控制她,茹达斯稍有不顺从,就会被折磨的皮开肉绽万毒噬心。
不仅如此,每使用一次所谓的妖力,都会对她的精神力造成极大地损耗,日复一日,永不停歇。
涂炭,杀戮。
辗转几番,在当时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唯一的胜战筹码,因为只要她在某一方国家里,那个国家必定在战争中取得胜利。
茹达斯像个让人眼红、让人疯狂的物品一样,人人都想掠夺她,满足自己永不停歇的野心。
直到有一天,她见到了更“可怕”的人。
但是这个人却改变了茹达斯一生的命运走向。
她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在某国的皇宫大殿里。
茹达斯浑身伤痕累累,已经累透的她躺在血泊里,被当时的统治者关在一个精致的玄铁牢笼里, 牢笼被锻造的像一个鸟笼,但却是用来关住她这个妖物用的。
“救救我吧......”向谁祈祷都可以,只要能在这个地狱里拉她一把......
随即昏倒在血泊里。
一旁的国王坐在华丽却庸俗的的宝座上,戏谑的瞥了一眼牢笼内的“金丝雀”,生的倒是小家碧玉的,心里却嘀咕着为什么妖师不把她身材冶炼的好看一点,看着虽然说这种几近变形的身体结实强大,但终归不如一个美人来的愉快。
也许是等的不耐烦了,催促着两名守卫出去打探一下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捷报传来,
明明已经让茹达斯对敌军施设诅咒,按理说对方应该早就军心溃散......
不多时,
“杀进来了,快跑啊。”门外跌跌撞撞闯进来两名侍卫,坐在王座上的国王拍笼站起,双目因充血而变得猩红,踉踉跄跄的扑向铁笼,双手死死拽住两个铁柱子,发疯一样的摇晃着。
似是带着不可置信的愤怒情绪,连口齿都颤抖着含糊不清。
“混蛋!妖女,快!给我杀......”男人怒吼着躺在牢内的人。
话音还未落地,只听嗖嗖三声箭鸣,两名侍卫以及国王全都应声倒地。血渍把四周晕染成红色,如临塔俄塔罗斯地狱。
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静寂无声。
巨大的打斗声再一次将茹达斯从深渊的沉睡里拉起。
【我新的统治者吗】茹达斯内心暗暗道,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嗒,嗒嗒,嗒.......
皮靴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从门口,越来越近,似有胜利者的傲慢不羁。
皮靴在茹达斯耳边停下,随机而来的飘来两丝夹杂着血腥的清冷甜甜的香味,似是桂花香。茹达斯知道是来者身上的。
睁开沉重的眼......
她深棕色的瞳孔里映射出一双暗蓝色的眼睛,那眸子黯淡的可怕。
但他的睫毛又是很长,俯视的状态下,林林密密的似要覆盖到下眼睑,显得满是孤独与隔阂。
男人身着首领的银色战甲,红披风拖到脚跟,与满地的黄金装饰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不等细看,
男人盯着茹达斯充血的眼睛用开口问:“你就是那个会蛊惑人心的.....妖?”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没有往常那些“战胜者”的喜悦,
只是不痛不痒的问话。
虽然茹达斯很疑惑为什么他还非得再问她一遍,她是谁,这显而易见。
茹达斯没有回答。
“我名埃尔维斯?坎贝尔。虽然这并不重要。”男人缓缓单膝蹲在茹达斯身旁。
“我帮你把那些利用过你的“贪婪者”都杀掉,我要......”他顿了顿,“你的灵魂,把它献祭于我”。
尾音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冷淡悠长,仿佛能吞噬这儿的一切。
茹达斯愣了愣,显然从未有人向她提出过这般“公平的交易”,一直以来,所有人对她的力量都是直接索取,把她当做物品般对待。可眼前的这个人.......
明明可以直接索取她的一切。
【可是,为什么只要我的灵魂?】转念,的确,精灵世间罕有,她灵魂确实很有吸引力,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她灵魂的事本该只有她和那群妖师知道的,眼前这个陌生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看着他身上似乎并没有修习过任何术法痕迹。
男人静静的等待着回复,乌黑的发丝几乎要垂到他细长的睫毛,有几丝甚至粘在脸颊的血迹上,白净的的长相却沾染了杀戮的气息,唇红齿白,身形修长,眼眸含韵。如一株种在鲜红的曼珠沙华群中的玫瑰。
有难么一刹那,茹达斯甚至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比她还要能蛊惑人心。真是......能乱人心绪。
只不过,过于冷峻的外形显得毫无生气,像深渊潭水一样死寂。
突然,她忽然产生一种幻觉,他是她濒死前,机缘巧合祷求的神?
还是一个完全是血肉之身的野心家?
“好”。茹达斯早已不在乎性命,她这种人,到哪里,都不过终是一死。
杀人如蒿的他却出现在茹达斯生命里,挽回了她最后一丝破败不堪的灵魂。
复仇没有想象般那么容易,足足一个半月才将将结束。
坐在月下,她吹笛吟唱,他闭目静听。以为这场交易将要结束,谁知,发生了意外。
其中一名他们要复仇的对象竟然联合妖师和一群神秘的组织操纵幻象,将茹达斯控制到禁忌杀阵中。
就在茹达斯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来不及逃走了,从容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亡。埃尔维斯?坎贝尔竟然在法阵启动前一刻只身挡在她身上。
杀阵力量太强大,他们俩都没能活下来。生命被掠夺的彻底。
......
茹达斯至死都不明白。
为什么要用生命救她,她不过是一个“交易物”而已。
为什么?
再次恢复意识,睁眼竟然回到了十年前。
暴风雨的前夕。
茹达斯的13岁,恶梦开始的起点。【这一世,绝不能再重蹈覆辙】茹达斯默念着,想想以前的经历,头皮都开始不自觉的发麻。
但心中的恨意也不知何时滋长,【法默,只要我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不像前世懵懂无助,这次茹达斯有着清楚且明确的目的,就算不复仇,也要改变她自己的命运。
滴答——
水滴声将她从上一世的思绪中拉回来。
现在最重要的事儿是先离开这里。
茹达斯三两下便解开了钳制住她有半个碗口那么粗的铁链。脚掌刚接触地面,身体竟有一时的不真切感,导致她踉跄着晃了晃。
地面湿湿凉凉的,还有一点粘,应该是血,在地上干了好久了。
月色正浓,如果猜的不错,这时的妖师们在开庆祝酒席,庆祝他们把茹达斯成功冶炼成魔物。庆祝他们的欲望和野心即将实现。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猎物有了超乎本身的意识,就再也不能妄想控制它。
四周的空气都是湿哒哒的,不可避免的是这个半封闭室内仍然弥漫着的腐朽糜烂的气息。要立马找到出口离开这里,如果记得不错,在冶炼完成的第二天她就被关在特质的玄铁笼子里去了。
到时候再想出来难如登天。
茹达斯咬破手指,鲜血立刻流出来,对于这种程度的伤口,她的这个妖兽化的身体没有丝毫痛感。地牢内阴暗潮湿,虽然看不清,但她还是凭借印象在地上三两下画出了一个术阵。
一个能让施术者感知到这一片的建筑构造的透析术法。
由于对力量的熟练掌握,茹达斯不一会就从阴暗的地牢里出来了。当然出来之前她已经把刚刚画的术阵销毁了,以防那群妖师会有所察觉。
出来映入眼帘便是无边虚妄的的黑暗,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但她一刻也不敢停,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跑远了再说。
忽然,丛林里悄无声息的分出来一团黑色的影子,正急速向茹达斯奔来!
茹达斯愣住了,【什么东西啊?】。
黑影在距离茹达斯一米的距离立马停下来定在了那里,逐渐从地上凝聚逐渐向上变得立体清晰。
变成了一个小孩儿???
她整个人都感觉比普通小孩还要小好几圈,但不是营养不良的那种,相反是胖嘟嘟的。一头乌黑蓬松的短发,圆润的瓜子脸,像月牙一样的眉毛加上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看着十分讨喜。
她撅撅粉嘟嘟的嘴巴,向前抓住茹达斯的裙角。“唔啾~”眼里面似乎噙满了泪水。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您向那里走能出森林......我我,您等我,过段时间立马去找您!您快走!”
茹达斯刚要伸手摸摸小女孩的头,正要问她什么,小女孩却又缩到地上变成一团黑影离去了。不过在走之前,小女孩儿往茹达斯手里塞了一卷材质极好的锦布,上面应该是写着字。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什么啊?
茹达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算了,先跑吧。也顾不得那锦布上写的什么,看着周围依旧如常,她小心翼翼的向森林里跑去。
也不知道为什么,茹达斯潜意识的就向着小女孩指的方向跑。
直到看见地牢那个地方远到只变成一个点时,茹达斯才稍稍停留测算位置。
她要直奔边境之地一个叫坎威尔的地方,上一世的她曾听到妖师们的谈论过她的身世。
10岁那年家族事变,不知何原因招来了一群相当庞大的暗杀组织,不过三天偌大的庄园血流成河。听说是被灭门了,没有人看到一个活人走出庄园。
只剩她远在边陲之地的叔父叔母还留有于世,叔父叔母因为当年的一些事被家族逐出到坎威尔,却又因此躲过了祸劫。
茹达斯决定先去找他们,一方面是因为她现在的力量虽然强大,可身体仍处于虚弱时期,她需要找一处地方落脚。
并且,把她原本的身体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