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殇低头拱手,
“二位主子能来,亦殇已经感激不尽。”
慕尚长叹一声,“照顾好你家主子,我就先带溪儿回府了。”
慕尚拍拍他的臂膀,道了别,就带着慕连溪按原路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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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丞相府厢房内,案台中的烛火映照在顾清盛的脸上,忽明忽暗。他轻轻拨弄着手里的蓝玉镯,听着洛决在禀报着最近发生的事情。
“你刚刚说,有探子看到溪儿去平南王府了?”
顾清盛拨弄镯子的动作一顿,凤眸微阖。
“是啊,听说那个小娘子哭着进去的,在里面和萧小侯爷待了很长时间呢。”
洛决眼尾上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说着。
顾清盛面无表情地抬眸斜睨了他一眼,周身翻涌着冷冽的气息。
偏偏当事人还不以为意,继续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说着那小娘子是多么伤心多么关切那青梅竹马的小侯爷,还说这样懵懂的年少爱情实在是可歌可泣。
顾清盛听的脸越来越黑,原本轻轻搭在案几边上的骨节分明的手背如今青筋暴起,用力的都有些泛白。
裴书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这个呆子!还看不出来吗?是故意的还是怎么着,不想活了吗?
出于想救他一条狗命的初衷,裴书上前抬手照着洛决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冷冷地开口道,
“不该说的不要说,捡重要的禀报!”
后脑瓜子突然遭袭,洛决没忍住想对他骂骂咧咧,
“你个裴……”
但是回头看到自家少主和裴书都端着那一脸冷冰冰的表情看着他,洛决顿时感觉如芒在背。
算了!好男不和二男斗!
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低咳了两声,
“对了,少主,平南王一派如今落没,朝堂上势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顾清盛的眼眸乌沉沉的,凌厉的眉峰轻挑,让人看不出情绪来。
“如今皇帝昏庸,想来也是担不了几年大事。这时候自然就有一些蛇鼠之辈开始蠢蠢欲动了。平南王只不过是成为他们消除障碍拿来开刀的第一个对象罢了。也只有齐昊之那样的蠢货会相信。”
“那我们需要做些什么吗,少主?”
顾清盛目光微烁,超尘拔俗的俊容染上了一抹意味深长,
“不急,让那些东西再猖狂几日。粮草丢失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怕就怕的是真正里应外合的另有其人。”
他带着不容质疑的威严看向一旁的洛决,
“派人盯紧太尉和沈豫,看看他们到底在玩什么。”
“是,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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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但慕连溪睡的并不踏实。
这几天发生了太多意料之外的事情,在梦里她又见到了萧策那一脸颓然的样子。她还梦到萧策在边疆受尽苦楚,最后郁郁而终的模样。
“萧策……”
“萧策……”
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她的唇齿间倾泻而出,似是焦虑,又似慌张。她黛眉微蹙,光洁的额头上甚至都渗出了晶莹的汗珠,身子也在不安地轻颤着。
只是她没有发现,有道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房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渐渐渐地来到了她的榻边。
那人听到她的呢喃声,脚下的步子一顿,身子不由得僵直了片刻。
“溪儿,你这么喜欢他吗?甚至在梦里,你也要想着他是吗?”
他伸手轻轻抚去少女额头上的细汗,锐利疏冷的黑眸此刻也藏起了所有的攻击和戒备,只是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深深地凝视着她娇俏柔和的睡颜,旋即俯身,温柔地在额间落下一吻。
一股清冷的幽木的香气与浓郁的桃花香气交织纠缠,难舍难分。
再度看去,房内的慕连溪依旧在榻上静静安睡着,只有一丝若有似无残留的冷木香气证明刚刚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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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太阳微微爬上了山头,凌晨破晓。
慕连溪早早地就起了床,因为再有一日,就是处斩平南王和流放的日子了。心头的疲惫不消反增,沉重和无力依旧萦绕在脑海中久久不散。
腕间的一抹温润丝滑的触感引起了她的注意。碧绿色的翡翠镯子清透细腻,没有一丝杂质,就好像那个活在回忆里的少年一般。
屋子里有些太闷了,她想出去走一走。
慕连溪披上袄衣,刚打开屋门,就看到门外背对着她的一抹高大挺拔,身姿如松的身影。愣怔了一瞬,
“清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呀?”
已经迈到屋槛的脚不自觉地收了回来。
在屋里没什么感觉,但刚暴露在外的一瞬就让她感受到了迎面刺骨的的寒风,刮得脸有点痛。丝丝攘攘的冷风也从衣服的缝隙中挤了进来,沾染了些许的凉意。
慕连溪抬起手紧了紧衣领,侧开了身子,
“清哥哥,外面冷,进屋来说吧。”
顾清盛轻轻点了点头,并未言语,迈着步子就进去了。
少女一边关门一边问着,“清哥哥,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在我屋前站着呀,不冷吗?可别冻坏了身子。”
“无碍的,溪儿,我也没有来很久。只是听下人说你最近心情不佳,便有些担心,想来看看你。”
慕连溪的脸上此时难得露出了一抹浅笑,她拉着顾清盛在案几边坐下,随即为他斟了杯茶。
“清哥哥不必忧虑,只是我很好的一个朋友他如今身陷囹圄,我却什么忙都帮不了,有些无力和伤感罢了。”
顾清盛看见少女抬腕露出的一抹翡翠玉镯,眸子暗了又暗。垂眸敛去眼底的情绪,声音好似雪山中的一池碧湖,带着几分清冷和沙哑,
“溪儿是因为萧小侯爷吗?”
“清哥哥也知晓这件事情?”
慕连溪讶然地开口问道。
“嗯。这件事情几乎整个府上的人都知道了。”
顾清盛指尖转动着手里的杯子,深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女玲珑的身形,
“溪儿,这世上有很多的事情,无论是发生也好,结果也罢,都不是我们一个人就能够决定的。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都有他们自己要走的路。如果尝试过后仍然无法改变,那我们倒不如去坦然地接受。”
男人安慰的话语给慕连溪拨散了不少迷雾,让她的眉头舒展了几分。
“对!既然这些事情如今我一人无力回天,那我以后一定要帮萧策他们家搜集证据平冤昭雪,绝对不能让他白白受了这个委屈!”
顾清盛闻言,眼里划过几缕暗芒,握着杯子的手指也用力了几分。
原来他在你心里这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