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陛下下令的缘故,这事在京城中,可是闹了好一阵子,很长一段时间内,京中百姓的谈资,都是这件事。
叶首辅最初知道这件事后,和叶炳义的想法一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张世龙,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可是,你们这么想,张家却未必这么想吧?”宋时蕴听到这里,直接道。
叶首辅苦笑:“是啊,被打死的那孩子是独子,张世龙也是张家那一代唯一的男丁,当时张世龙也不过十七八岁,还未成亲,连个后人都没有,张家自然不愿意,家里的香火断绝,不愿意儿子赴死,后来见势不妙,便跪求炳义又来叶家跪门——”
当时,叶首辅称病,没有见张家人。
张家人见求首辅不成,便又跑去纠缠叶炳义。
张氏更是和叶炳义闹了好大一场,听说绝食了好几日,甚至拿自己的性命,威胁叶炳义,一定要救她弟弟。
可当时,陛下已经下旨,谁能救得了张世龙?
叶炳义就算有心也无力。
只能任由张家打骂了几日。
后来,张世龙还是被带到菜市口,斩立决。
张世龙被斩当日,张家父母全部晕了过去,张氏更是大病了一场。
事后,张家几乎和叶炳义家,断了往来。
叶炳义也曾经去登门致歉,可是张家人却闭门不见,甚至还扬言,要张氏和叶炳义和离。
可是,张氏和叶炳义毕竟还有自己的孩子。
张氏最终还是没有和叶炳义和离。
但从那之后,他们夫妻俩的感情,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本来,张氏和叶炳义感情很是和睦,每次出门,都是成双入对。
每日,对镜描眉,好不恩爱。
叶炳义更是连小妾通房,都不曾有过。
叶家不少人,都羡慕他们俩的感情。
但张世龙的事情之后,张氏和叶炳义就分了房,听叶炳义家的下人说,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如同冰块一样。
叶炳义起初,日日去找张氏,希望张氏能够理解他。
可,张氏要么闭门不见,要么破口大骂,将叶炳义赶出去。
最后,叶炳义大约也是生气了,便再也不入张氏的门。
“那他们二人,今日怎么一道来赴宴了?”姜怡雪有些茫然地问。
叶首辅微微摇头,“此事,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去年开始,张氏和炳义的关系,便有所缓和,好像是张氏主动去找了炳义,夫妻俩的关系,便暂时破冰了。”
叶炳义本来也觉得,此事是他对不住张氏。
断了张家的香火。
张氏示好,他自然就坡下驴。
夫妻俩的感情,便日渐恢复。
“恢复了吗?”
宋时蕴闻言,却似笑非笑道:“我怎么觉得,一个东西只要裂开过,粉碎过,哪怕是宫内的工匠,用再好的技术弥补,也终究有裂痕,恢复不到当初了?”
叶首辅听出来宋时蕴话里有话,便追问道:“二小姐这么说,是不是炳义的事情,可能和张氏有关?”
宋时蕴略略颔首,淡声道:“从面相以及叶老爷的生辰八字来看,他们夫妻二人乃是相杀之命格,而且张氏奸门有纹,恐怕与别人有染,叶老爷若去淮南道,会死在半道上,但并非天意和意外,而是人为,并且这个人,就是他的枕边人。”
叶首辅脸色一沉。
姜怡雪微微睁大了眼睛,“怎,怎么会这样?张氏和叶老爷,不是还有孩子吗?她为了孩子着想,也不应该害自己的丈夫啊!”
宋时蕴摊了摊手,“不知张氏的生辰八字,她具体是如何想的,又要如何做,我就不知道了。”
她现在得出的结论,都是从叶炳义这方看出来的。
只能总结关于叶炳义的事情。
“怎会如此?”
叶首辅沉下脸来,紧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难道,是因为张世龙之死吗?”
“如若是因为张世龙之死,他们之前和离便好了呀。”姜怡雪不能理解,“已经过去三年多,又何必现在出手伤人?”
宋时蕴没有说话。
除了张氏,没有人能够回答姜怡雪的问题。
叶首辅思忖片刻,倏地转头望向宋时蕴,沉声问道:“二小姐所言非虚?”
宋时蕴望向他的眼睛,“自然。”
叶首辅颔首,“如此,我便明白了,我会让人去调查张氏的行踪和她接触过的人,也会私下找机会,同炳义说明,让他小心。”
宋时蕴弯了弯唇角,“我单独将大人请出来,就是为了这事,果然和大人说话,不必多费口舌。”
叶首辅苦笑,“二小姐都把话说得如此明白了,我若还猜不出来二小姐的想法,恐怕当真是忝居首辅之位了。”
宋时蕴淡淡地一笑。
叶首辅复而长叹一声,“我倒是希望,二小姐说错了,若是真的……炳义该如何自处?”
宋时蕴笑意淡了淡,也不好说什么。
这也是她没有当着面,告诉叶炳义和张氏的原因之一。
并且,她现在也没什么证据。
就算说了,叶炳义未必会相信,张氏也有办法脱罪。
并且,张氏还会有所戒备,或者另想他法。
那就更不妙了。
……
宋时蕴和姜怡雪叶首辅三人,在书房里呆了一会儿,便回到正厅上。
正厅内的气氛,稍稍有些放松。
待他们一回来,气氛便再次紧绷起来。
好像到处都是无形的硝烟。
感觉到这气氛有些诡异,叶老夫人讪笑道:“老爷,二小姐回来了?”
宋时蕴欠了欠身,“有关姜家的一些琐事,还希望叶大人继续帮忙,便同大人多说了一会儿话,倒是耽误了筵席。”
叶老夫人赔着笑脸,“倒也没什么耽误的,快入座吧……”
说着,她又吩咐叶夫人,“让下人,换一些热菜上来。”
叶夫人应了一声是,便张罗着下人去换菜。
宋时蕴和叶首辅便分别落座。
叶炳义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宋时蕴的面上,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二小姐,方才的事情……”
可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宋时蕴便没什么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似乎不耐烦似的,“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淮南道你去不得。”
宋时蕴直直地望着叶炳义。
“若是去了,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想要化解,不去是唯一的办法。”
叶炳义闻言,愁眉紧锁。
淮南道……
他不能不去啊!
挣扎了这么久,求的不就是这么个机会吗?
叶炳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张氏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不悦地看了宋时蕴一眼,但也没有和宋时蕴再说什么。
她直接看向叶首辅和叶老夫人,“叔叔,婶娘,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些事情,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悄悄地拉了拉叶炳义的衣袖。
叶炳义也有些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向叶首辅和叶老夫人拱了拱双手,“叔父,婶娘,我们便先回去了。”
叶首辅闻言,淡声道:“莫急,今日在书房,你问我的朝堂之事,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你跟我去书房吧。”
语毕,叶首辅便站起身来,一脸淡定地先走了。
叶炳义见此,便跟张氏说道:“我先去和叔父说会儿话,你且去外面等我吧。”
不知道为什么,张氏并不想让叶炳义跟叶首辅一道离开。
但是,她又没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张氏只能点点头,嘱咐道:“那你早点回来,我在马车上等你。”
叶炳义嗯了一声,便提步向外走去。
宋时蕴见此,也起身来,望向对面的谢如故,“我看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先回去吧,世子爷。”
谢如故挑了挑眉,看得出来今晚有大事要发生,但他也没说什么,便起身道:“好,那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