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姐——”
宋时柔跟在宋时蕴身后,提着裙摆,小跑着,才能追上宋时蕴,她亦步亦趋,觑着宋时蕴的神色,紧张兮兮地问:“二姐姐,你跟祖母说了什么?我听见祖母好像哭了?”
宋时蕴淡定地道:“实话实说罢了。”
宋时柔心里咯噔一声,“祖母是不是问起二姑母的事情了?”
宋时蕴点头,“问了,我也答了。”
接下来的话,不用问,宋时柔也知道。
老夫人无外乎是关心,宋清溪的身体能否好起来。
宋时蕴实话实说,那必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难怪祖母会大哭起来。
宋时柔有些担心,以祖母如今的年岁,能否经得起这样的打击。
宋时蕴见她担忧地望向佛堂的方向,便直接道:“你若是担心,大可以去看一看。”
宋时柔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嗯,二姐姐,那我就不送你了,我去看看祖母。”
她还是放心不下,舍不得。
宋时蕴倒是不在意,“这是在侯府内,一个家里面,有什么送不送的,你去忙就是。”
宋时柔便提着裙摆,向回头跑去。
宋时蕴看了看她的背影,对此事倒是没什么想法。
宋时柔毕竟是老夫人看着长大的,和老夫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实打实得过老夫人恩惠照顾的。
放不下,担忧,才是正常情绪。
如若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连看顾自己这么多年的祖母都不在乎了,宋时蕴才要好好地考虑一下,宋时柔的人品。
宋时蕴对老夫人的事情,却也不想理会。
老夫人命硬着呢,一时半刻死不了。
她不再去管佛堂的事情,径直回到雅轩去休息。
秋白和霜重一直在等她,看见她回来,两个人一脸无奈,忍不住念叨起来。
宋时蕴不带丫环,也不跟她们打招呼,一大早便一个人走了,她们下人也难做。
西昌侯府派人送了帖子来,杨氏本让人来通传宋时蕴的,才知道宋时蕴那么一大早就出门了,询问秋白和霜重,宋时蕴去哪里了,她们俩都说不上来。
好在杨氏脾气好,只是训斥了她们两句,并没有责罚。
若是换作往日的老夫人掌家,只怕她们俩一顿藤条板子,是躲不过去的。
宋时蕴听着她们俩念叨,求饶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以后我若是再出门,一定带上秋白,就算不带,也会跟你们说清楚去向和回来的时辰,可好?”
秋白和霜重对视一眼,这才满意。
宋时蕴见此,便让她们去准备晚膳,她饿得很了。
那几个包子,根本不顶事儿。
如今也是吃晚饭的时候了,秋白和霜重便立即去准备。
就在宋时蕴享用晚餐的时候,章云扬在大夫的治疗下,醒了过来。
大夫跟云慧说,章云扬的身体亏损厉害,往后随着年岁渐长,只怕身体会越来越差,让他们要注意防护,做好心理准备。
云慧听到这些话时,心里已经麻木,她机械般的,吩咐下人将大夫送出去,然后盯着床上的人看。
章云扬躺在床上,身上的伤口,此时让他疼得龇牙咧嘴,满身冷汗,一点困意也没有。
他刚想让云慧给他拿点水来,一抬眼,却见云慧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章云扬心头一凛,有些害怕,“云,云慧?”
云慧回过神来,压下复杂的情绪,问道:“想说什么?”
章云扬舔了一下干裂的唇角,“我,我想喝水……”
他说得怯生生的,好像害怕让云慧不高兴一样。
云慧没说话,转过身去倒水。
但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她脸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就在刚才,她差点就提出来和章云扬和离了。
可是,两个孩子还小。
她和章云扬和离,孩子自然不可能随她回娘家,可两个孩子若是留给章云扬,必死无疑。
云慧根本没得选择。
倒了一杯水,递给章云扬,云慧拉过小杌子,在床边坐下来。
章云扬接过水杯,有些艰难地坐起来,本来想让云慧帮忙,见云慧一直若有所思的,想到桂花的事情,他也觉得心虚,不敢吭声。
就在他好不容易喝到水的时候,云慧却忽然开口,“云扬,我们和离吧。”
章云扬手掌猛地一震,水便洒了出来,溅落在他的手背上。
还好云慧注意过水温,不是很烫。
章云扬慌乱地抬头,望向云慧,艰涩地开口,“云,云慧,你,你不要我了?”
云慧还没说话。
章云扬又急急忙忙地道:“你,你不要我了,那你也不要我们的孩子了吗?”
云慧痛苦地捂着头,若不是为了孩子,她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她再次开口道:“我们和离,但和离不离家,我往后会住去客房,你我不算是夫妻,我只是留下来照顾我的两个孩子,仅此而已。”
章云扬不明白了,“为什么要这样?你,你又不打算离开,那我们为什么不能继续做夫妻?”
云慧抬眼望向章云扬,目光坚定,“因为我不想。”
章云扬一愣。
云慧眼睛通红,“因为我不想做你的妻子,不想做你们章家的人,不想死后还要进你们章家的祠堂,我嫌脏!”
章云扬脸皮一抽。
云慧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现在你明白了吗?”
章云扬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云慧将自己心里的恨意说了出来,畅快许多。
她狠狠地擦了一把眼泪,吸了吸鼻子道:“你们章家,骗我太深,如若我早知道你家的光景,我绝不会嫁进来。我现在同你说这些,也不是想要追究你前尘往事,章云扬,我只是,不想再和你做夫妻,不想死后跟你合葬,而且,章家族谱上,你的妻子名讳,也不该是我,应该是桂花才对。”
章云扬猛地一怔。
“她为了你,连命都没了,你怎么也应该把她放到章家族谱上面,让她有后人供奉祭祀,不至于做个孤魂野鬼,到底跟了你一场,你或许狠得下心,可我却是不忍。”
云慧说完,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盯着章云扬的眼睛,又说了一句:“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语毕,她便转身离开。
没多时,奶娘便进来,替云慧收拾东西。
章云扬靠在床头坐着,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连奶娘什么时候进来,又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等他回过神来时,房间里属于云慧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了。
他心下也跟着空了。
他知道,云慧性子坚决,一旦做出决定,就不可能再回头。
她是为了孩子,表面上看去,有一个完整的家,也是为了照顾孩子,才留下来,而不是直接离开。
章云扬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忍不住抱头痛哭起来。
但,现在再悔恨的泪水,也无济于事,只是徒劳浪费。
……
宋时蕴在家里,终于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这几日,她都没有怎么休息,早就累得不行。
这一晚,倒是睡得很舒服。
一觉睡到自然醒。
她睡得早,醒过来便也早。
醒来时,外面也不过是天光蒙蒙亮。
守夜的人是秋白,听见内室有动静,便打起帷幔,进来一瞧。
见宋时蕴已经醒了,秋白便招呼丫环进来侍候。
“夫人昨日吩咐过,今日要带小姐去参加西昌侯的寿宴,虽然如今不能穿大红大紫那些颜色,却还是要穿喜庆一点的。”
秋白从柜子里翻出来一身鹅黄色的长裙,“这是小姐回来之前,夫人比照着三小姐的身量,给您做的衣裙,小姐便穿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