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麻子今天一早,确实去做了一笔生意,给一个富户人家突然亡故的少爷,找个女人配婚合葬。
而他配婚的那个女人……
确实是个病入膏肓的女人。
可她并没有断气。
但,将人送过来的,是小姑娘的奶奶,说是家里极为穷苦,没有钱给她治病,小姑娘是必死无疑。
小姑娘的奶奶,还说,自己也是想,给小姑娘在那边找个伴儿,这才找到李麻子。
李麻子这个掮客,确实不是普通的掮客。
他名义上什么事儿都做,但私下里更是做死人生意的掮客。
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
除非特别相熟的人。
就连鸿运酒楼里面的小二,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更何况是他从未见过的宋时蕴?
从宋时蕴说起郝青山,他就感觉到宋时蕴的身份不对劲。
现在一回想起宋时蕴刚才说的话,他心里又惊又气。
回想起,那个小姑娘被送过来配婚的时候,确实不见小姑娘的父母。
这里面别真是有什么事儿吧?
“李麻子?他就在那呢!”
李麻子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他飞快地抬起头来。
便见前面不远处,站着十几个庄稼汉子,一个个身强力壮的,正凶神恶煞地盯着他。
“抓住他,让他把绣儿还回来!”
见他看过来,带头的人一声怒喝,一群人就朝李麻子冲过来。
绣儿?
李麻子想起来,今日配婚的那个小姑娘,可不就是叫绣儿吗?
草了!
李麻子脸色顿时就变了,他没时间多想,拔腿转身就跑。
“你这个畜生,你给我站住!你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李麻子,就是你,你他娘的草菅人命!”
一群人冲上来。
李麻子早上喝大了,这会子有点腿软,还没跑两步,就被人一把按倒在地上。
“李麻子,我打死你,你还我女儿的命来!”
对方怒喝着,雨点般的拳头,便落在李麻子的身上。
李麻子顿时被打得嗷嗷惨叫,抱着头求饶。
“不,不是,大兄弟,这事儿不能怪我啊!是你家老太太说,那个丫头病了太长时间,你们家治不起了,我……哎呦!”
李麻子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的拳头,便狠狠地砸到他的脑袋上。
砸得他脑子一懵,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你他娘的还敢这么说!你天天做这么丧良心的事情,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那是一条人命啊,一条人命!”
绣儿的父亲,怒目圆瞪,显然是怒火上头,完全没了理智。
拳头不要钱似的,一下一下地砸在李麻子身上。
李麻子起初还在惨叫,后面却是叫也叫不出来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次真的死定了的时候,不远处忽然有人喊了一句。
“官差来了!”
一听这话,绣儿父亲身边的人,顿时一个激灵。
老话说得好,民不跟官斗。
他们骨子里就害怕官府。
一听官差来了,不少人就拦住了绣儿父亲,低声劝说。
“别打了,老卢,再打下去,真出了人命,你还得给他偿命!”
“就是,官府来了,咱们赶紧走吧!”
老卢还想挣扎。
那几个人却架住老卢,赶紧就跑了。
老卢等人一跑,李麻子就如同死狗一样瘫在地上。
四周路过的人,心有余悸地看看他,从旁边快速走过。
李麻子躺在地上,怎么都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候,眼前却投下一片阴影。
他艰难地睁开红肿的双眼,便见宋时蕴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宋时蕴冷冷淡淡地道:“不跑了吗?”
李麻子顿时脑仁子一紧。
他蓦地想起来,宋时蕴之前所说的话,浑身一抽,“你……”
宋时蕴面无表情地道:“我来问你点事情,如若你还不配合的话,那我就只能把刚才那一群人叫回来。”
李麻子忽然想到,刚才那喊官差的声音,好像就是宋时蕴的声音。
这一切,就跟宋时蕴刚才所言的一模一样。
李麻子哪敢再说别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求饶道:“姑奶奶,我的姑奶奶,你就放过我吧,你要问什么,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千千万万别把他们叫回来啊……”
他声音沙哑得过分,每一个字好像都在泣血一样。
但他只能求宋时蕴。
他知道,一旦老卢等人回来,那他真是不死也得脱层皮。
宋时蕴见他终于低头,便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个洪大师,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找到他?”
李麻子艰难地爬起来,靠着墙根坐着,疼得龇了龇牙,捂着胸腹道:“您要是问我这个,我真不知道……”
宋时蕴脸色一沉。
李麻子害怕地补充,“不,姑奶奶,你听我说完,我是真不知道他住哪儿!他是做邪修的,听说是个黑户,不在京城玄门名录上,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他住哪儿,真不是我不告诉您!”
宋时蕴打量着他,见他苦哈哈的,不像是在撒谎,旋即问道:“那你平时怎么找他?”
李麻子连忙回答:“都是相熟的人才会去找他,一般都是在码头递个口信,他好像每天都会去码头收信,一旦听说了事儿,就会来鸿运酒楼找我。”
宋时蕴皱眉,“你们平时都这么联系?”
李麻子连连点头,“对啊……”他苦笑:“我也觉得这法子麻烦得很,以前我也问过他住在什么地方,下次好直接过去找他,但他不肯告诉我,还不让我问,还说我在问,以后就不来做我的生意了。”
京城这地界儿,天子眼皮子底下,敢在这里做邪修的人不多。
李麻子就认识一个洪大师。
他是做死人生意的,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怪事儿,有时候给洪大师做一次掮客,还能大赚一笔。
他当然不愿意得罪洪大师。
两个人就一直维持着这种诡异的联系方式。
两个人认识以来,已经这样维持了两年了。
他也没办法。
闻言,宋时蕴脸色沉了沉,这个洪大师,还真不是一般的谨慎。
宋时蕴目光往下一垂,望着胆战心惊,一脸讨好的李麻子,又问:“他平时什么时辰,会出现在什么码头?”
李麻子忙不迭地说:“明天傍晚时分,在临湖渡头。”
临湖渡头……
应该是在城外西侧。
宋时蕴知道那个地方,她便转身就走。
秋白立即跟上。
李麻子望着她的背影,急忙道:“姑,姑奶奶,您就这么走了?”
宋时蕴脚步一顿,回头瞥他一眼,“多多行善积德吧,你这人亏损了太多阴德,往后夹着尾巴做人吧。”
语毕,宋时蕴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麻子听见这话,几乎快要哭出来。
他知道宋时蕴身份不一般。
八成是个大师。
这么一说,他往后恐怕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意识到这一点,李麻子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但眼下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担心未来。
他唯恐老卢等人找回来,只能强撑着身体,赶紧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