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蕴和宋时柔等人,跟着赶到河边。
京兆府的衙役,指了指前面的那条河,问道:“少夫人说的,可是这条河?”
郭氏对此并不清楚,但皇觉寺山脚下就这么一条河,她便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就是这里。”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时蕴望向那条平静的河面。
这条河,表面平静,看似河水应该不深。
但仔细看,河水黑沉,应当有一定的深度。
但皇觉寺后头,有一处暖泉,因此皇觉寺的山脚下河流,水温都不太低。
即便是冬日,也不会结冰。
而众人都没看见,在那平静的水面上方,覆盖着一层浓厚的阴气。
和那小姑娘身上的阴气,一模一样。
这应该就是她的沉尸之地,没错了。
“那夫人可还记得,具体是在什么位置,瞧见了那尸体?”衙役捕头,正询问着郭氏。
郭氏一愣,她哪知道这些。
然而,不等她说话,宋时蕴的声音,便在旁边响起。
她指着河岸一处,道:“是在那里。”
衙役捕头不由看过去,瞧见宋时蕴穿着气度,都不是普通小娘子,他客气地问:“这位小姐是?”
宋时蕴眼也不眨地说:“我和妙儿是好友,当日,我曾同她们一道来这里,记得很清楚。”
衙役捕头犹豫地看向郭氏,用目光询问。
郭氏倒也机灵,飞快地点头,“对,她当日也在场的。”
闻言,衙役捕头没有再怀疑,便让自己的人,沿着宋时蕴指出来的位置,进河里面找找看。
一时间,京兆府的衙役,便在河边忙活开来。
柳太傅站在宋时蕴身边,看着那些衙役下水,小声地询问道:“二小姐确定那尸体在这里吗?”
来的路上,柳太傅曾经从宋时蕴和郭氏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柳太傅猜想,宋时蕴方才指位置的时候,说得这么干脆利落,应当是有几分把握的。
宋时蕴闻言,低低地嗯了一声,“稍等片刻自然分晓。”
柳太傅便没有再说什么。
此时,宋时蕴却觉得,衣袖被人拉扯了一下。
她转头看过去,便见宋时柔站在自己身后,有些紧张兮兮的。
宋时蕴温声问道:“怎么了?”
宋时柔有点胆怯地道:“二姐姐,这里……好像有点冷,阴森森的……跟侯府那口湖给我的感觉一样……”
一来到这里,她就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有一股冷气环绕。
那冷气的感觉,就和她掉入湖水中的感觉一样。
宋时蕴闻言,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方才接触过阴气,现在体质有些介于阴阳之间,对阴气会格外敏感一点。这里毕竟是她的死亡之地,阴气格外地重,你会有所感应,这也正常,不必担心。”
宋时柔微微瞪大眼睛,更害怕了,“那,那我是不是能够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了?”
宋时蕴淡笑:“有这个可能,但也没有那么可怕,寻常人偶尔接触一次阴物,多晒几天的日光,便会没事了,待阴阳平衡恢复,你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
宋时柔闻言,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瞥见宋时蕴唇角的笑意,宋时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不自然地摸了摸耳垂。
“这里好热闹啊——”
就在这时候,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懒懒散散的声音。
宋时蕴听出来一丝熟悉的感觉,唰的一下转过头去。
便见一身广袖长袍的谢如故,长身玉立地站在上山道的入口处,不远不近地望着他们。
他……
怎么在这里?
宋时蕴猛地一皱眉。
一看到谢如故,她就有点……不太舒服的感觉。
怎么这次回来,到哪里都会碰上谢如故?
是巧合吗?
“谢世子,您怎么在这?”
京兆府尹捕头赵世明,看见谢如故,连忙凑到跟前去行礼。
四周的人,都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谢如故,都有些诧异。
宋时柔都不由得小声地说:“定国公世子,怎么在这里?”
“我与诸位一起,过来上香,为时玉公主祈福。”谢如故正在与赵捕头说话。
这话,倒是给了个解释。
京中的人,大多都知道,谢如故和时玉公主关系尚可,算是系出同门。
他心疼时玉公主早亡,过来上香祈福,也是正常。
宋时蕴听在耳里,望着谢如故,不知道为什么,她却觉得,没那么简单。
谢如故此时也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看到宋时蕴,他话锋一转,问道:“不过,你们怎么在此?”
赵捕头闻言,立即将他们为何前来的原因,告知谢如故,不敢有所隐瞒。
“哦?”
谢如故听完赵捕头的话,目光再次落在了宋时蕴身上。
下一秒,他提步走过来。
宋时蕴见此,眉心微微一跳。
就在她想着,该怎么应付谢如故时,谢如故却走到了郭氏面前,停了下来。
他望着郭氏,问道:“定国公府与西昌侯府也算是远亲,既然出了这样的事情,那我自然得留下来帮忙了。”
郭氏闻言,有些尴尬地笑,客套地寒暄起来。
宋时蕴站在一旁,听着谢如故和郭氏的客套寒暄,眉心又是一跳。
她怎么感觉……谢如故在耍她?
正想着,谢如故却再次看了过来。
这一次,他倒是真的开口了。
“二妹妹,也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二妹妹。”
谢如故弯了弯唇角,一口一个二妹妹,看样子和宋时蕴的关系,很是亲昵一样。
柳太傅等人,都不由得看了过来。
宋时蕴闻言,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时蕴见过世子,世子今日出现在这里,也确实是很巧呢。”
谢如故像是没听见宋时蕴话里的讥讽,道:“对了,二妹妹当时和二夫人是在哪里瞧见那尸体的,不知可需要我的人帮忙打捞?”
谢如故说话的时候,目光紧盯着宋时蕴,像是一把锐利的刀,上面泛着光,让一切或明或暗中的东西,都无处遁形。
宋时蕴顿了一下,“不劳烦世子了,方才我已经跟官爷们说过了,他们自然会派人打捞。”
赵捕头闻言,也立即说道:“对对对,我们京兆府尹的衙役,已经下水了,世子爷不必担心了。”
谢如故哦了一声,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滑过自己的袖口,望着宋时蕴,倒是没再说什么。
赵捕头看了看他们,见他们好像没其他吩咐,便赶紧张罗着人,加快打捞寻找的速度。
而就在赵捕头刚走不久,谢如故便走到了宋时蕴近前。
他的肩膀,几乎贴着宋时蕴的肩膀。
这已经不是正常男女的社交距离。
宋时蕴想要悄悄地往后退一步,却听到谢如故的声音,从头顶上响起。
他声音低低沉沉的,带着一丝笑意,声音不大,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够听见。
“我记得,二妹妹是前日刚回到京城的,但西昌侯府女眷前来皇觉寺上香祈福,好像是月前的事儿。”
这已经不是试探,而是明示了。
宋时蕴握紧了袖中的手指,面上不显,淡定自若地道:“世子爷又不是不知道,我也算是玄门中人,西昌侯府有求于我,请我帮忙,我不过是假称罢了,世子爷何必跟我较真呢?”
这倒成了他较真。
谢如故挑起一侧的眉梢,勾起唇角,“二妹妹说的是,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宋时蕴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她有些莫名,她记忆中的谢如故,从来不是这种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性格。
她还记得,谢如故去接她时,虽只是匆匆一见,却是一个少年老成,温柔儒雅的模样。
如今……怎么变得这么混不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