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错愕,她是花少的母亲,那东齐画像上的女人又是谁?难怪她会觉得花少眉眼间有些眼熟,今日终于看懂了,他与萧褚有几分相似。
萧褚,又想他了么?
心头忽的痛起来,呼吸沉重,一想到再也见不到那个令人安稳的脸,她觉得心中怅然若失,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物件。
眼角的雾气开始堆积,小厮看出了她的不对,借口将她带走了。
接下来的月余,花少将她安置在东南边的小院子里,说此地是师父住过的地方。
让她仔细研读里面的医书,她一一翻过之后,才发现都是些她早已经难记于心的医术,师父曾每夜在夜光烛灯下为她解读,却没告知她方子的出处,如今却被师父编进了一本本的书经里,她只要记住顺序就行了。
花少惊讶于她的进步,遂将她带去了藏书阁,她仔细观摩一圈,里面的药方换汤不换药,根据病症的变化,转换用量与药材的种数,这是师父教过的,不过许多方子被改动过,她便将改过的记在心里。
三个月后,腊月寒冬。
藏书阁的门口忽的多了一个身影,两鬓白发,青鹤色大氅,手上泛着红丝,显然是要生冻疮的前兆。
“家主。”云舒起身行礼,从袖子的取出药膏,“天冷了,家主常用笔杆子,此物温和,可防生疮。”
她在书阁的日子,窗外总能瞥过班伯严的身影,他虽然不说话,可对她的在意已经非常明显。
“冬日来临,书阁寒凉,以后拿去屋子读吧。”班伯严神情温和不少,此女子乖巧,进府四月有余,低调的如同隐形人,日日蹲在书阁,里面的东西她总能融会贯通,可惜了,是个女子。
“师叔,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师父?”云舒看他转身要下楼。
班伯严身子僵住,她胆子不小。
“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班伯严缓缓的往下走。
云舒跟上去,她在数个憋屈了四月,难道不应该让她知道些什么?
“师叔,等等!”云舒越过台阶,直接走到他面前,“花少要做什么,他从不说什么,您一定知道什么。”
班伯严眼神注视着眼前的女子,花少是要她去夺取执行之位,她是个女子,纵然有天赋,也不会被大家承认。
“你好好看书吧,以后用得着。”班伯严眸光收起,望着门口的积雪,“天寒地冻,注意身子。”
云舒懵懂的听完,茫然的看着家主离开,那张苍老的背影这今夜变得老态龙钟。
缓缓的走到门口,花少曾说,积雪消融之时,便是她见师父之时,也是她出山之时,她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但是她能知晓,此事任重道远,不可出半点差错。
看这么多医书,怕是为了在初春的御医台三年一度的大赛上赢得魁首。
回到屋子,门口的小厮送来封面发黄的信件,她心急的打开,这是家书,云痕送来的。
云痕说着一家安好,在华炎的西边盘了不少铺子,依旧做着生意,云笙已经能独立的经营铺子,还纳了一妾室,有了身孕,小桃已经有了营生,在街上租了小棚子,做起了豆腐生意。
云舒收起信件,朝着炭火里烧掉。
这次依旧没有东齐的消息。
花少从不说东齐的事,但是她还是偶然能从经过书阁的下人嘴里听来几句,好像是大周的皇帝坐了百天便退守南诏与东齐相接的半壁江山,原因是华炎出兵霸占了剩余的半壁疆土。
她心有忽的泛出一丝酸楚,萧褚,他在哪?华炎出兵,南诏出兵,他的去处又在何处。
“在想什么?”花少不知何时进了屋子,卷起寒雪。
云舒收拢起披肩,“萧褚他怎么样了?”
花少迟疑半刻,终于缓缓的低声道,“下落不明。”萧褚早已经在八年前就死了,如今的萧褚不见了。
与其让她留着念想,还不如断了这念想。
云舒胸口震痛,滚烫的泪珠随着翻滚的情绪滴落在黑炭上,望着底下的热息,胸口难以呼吸。
花少望着她,脑子思绪万千,将她带过来时,她纵然不开口,可他只要说起关于东齐摄政王,她的注意力便全然在这里。
萧褚是她的短板,若是不断掉,难保以后她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两国发兵,东齐强弩之末,何况萧褚他本就自视过高.....”花少没有说下去,女子已经哭的跑回屏风内。
“你们之间,本就不可能,若是不开心,我带你出去走走。”花少听着女子的抽泣,直到半夜传来女子入眠的声音,这才放心的离去。
云舒在卧榻上哭累了,便入了梦,梦里萧褚坐在别院的池子里,一言不发,眼神落寞的望着她,她本想扑过去,腿一抽便回到了现实。
胸口疼痛难忍,便起身吃了一盏茶,推开窗子,寒意穿过窗户,肆意的往细孔里钻,这一世,她的变数太大,周宴清能重生,定然没料到华炎王朝会出兵。
这个变数又出自何处?
难道是周宴清提前篡位的缘故吗?
远处忽的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小石榴?
她臃肿的眼睛眨了眨,是小石榴?那日周宴清刺穿了她的右边胸口,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所以那是小石榴的魂魄。
“小石榴!”她翻过窗子,往那抹身影消失的方位追了出去。
“小石榴!!!”
院子里女子嘶哑的声音呼喊着,惊动了门外的小厮。
“姑娘,怎么了?”小厮探出头。
“没什么。”云舒回神,双眼肿胀,许是太过思念,才会出现那些幻影。
不远处的那抹身影,翻过院墙,落在马车里,穿着蓑衣的的车夫打马离开。
车夫小十一低声回应,“你被发现了?”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没有。”小石榴音色颤抖,取下面纱,周宴清长剑刺进她的胸口,可她的心长在右边,那日装死躲过了一劫。
“寻到了吗?”十一担忧的问。
小石榴脱去夜行衣,露出寻常女子的衣裳,坐出来,心事万千,殿下好不容易回来,如今被封为狼居胥,若是知晓云舒姑娘是寻了八年的女子,受了刺激,病情怕是会反复。
小石榴叹气,“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