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第一缕光透过落地窗，照亮了室内的一切。
少年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仿佛被鲜红的玫瑰簇拥环绕着，矜贵耀眼却了无生机。
医生当场宣告了小少爷的死亡。
可在顾亦川的权势和强硬的态度之下，已经失去所有生命体征的楚祁还是被送往了医院。
经过各种急救手段以及许多权威医生的会诊之后，最终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在这段时间，江景程很快得知了小少爷的消息，他立刻赶到了小少爷所在的医院。
拿到小少爷的死亡通知书的那一刻，他眼眶瞬间红了。
眸中的冷漠瓦解，整个人被莫大的悲伤笼罩着。
他手指紧紧地攥着那张单子，攥出了褶皱。
他反复确认通知单上的名字，直到泪眼模糊再也看不清楚眼前的字。
小少爷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开了呢…
怎么可能呢…
明明就在几天之前阿祁还在他身边，还会用那双澄澈的眸子望着他…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看他这副失神的模样，递给他死亡通知书的医生叹了一口气，
“江先生，节哀…”
江景程没回答，他径直越过医生，他要去找他的小少爷。
莫秘书只是跟在江景程身后，不声不响。
江景程来到了小少爷的病房门口，即将迈进病房的一瞬间，里面传来顾亦川的嘶吼声，
“滚！都滚开！”
在收到小少爷的正式死亡通知书的那一刻，顾亦川便彻底发了疯。
他固执地不肯承认小少爷的死亡，他执拗地守在小少爷身边，无差别地阻拦一切想要接近小少爷的人。
没有人敢劝解，连杨秘书都被赶了出来。
江景程只是蹙了一下眉，然后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地走了进去。
顾亦川抬眸看向江景程，眼眶发红，眸中充满了杀意和暴戾。
他死守在小少爷身边，不肯让任何人收殓。
他固执地认为他的小少爷只是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的小少爷会醒过来的…
“你来干什么”
顾亦川站起身，拦在小少爷病床前，声音嘶哑泛着狠意，仿佛一只深陷绝境的狼。
江景程攥了攥拳，克制着自己濒临爆发的情绪，示意身后的莫伊拿出一份文件展示给顾亦川看。
顾亦川清楚地看到那份文件的署名，是顾祁，内容等同于遗嘱。
“阿祁的一切归属于我”
江景程不忍心说出那个前提，死亡之后…
这是楚祁当初查看芯片资料时顺便用顾子喻的电脑发送给江景程的文件。
内容大致是，在他死后，江景程可以任意处置他的一切财产，包括他的遗体。
小少爷选择用自己的一切偿还江景程…
也许是因为那份债务，也许只是因为江景程曾坚定地选择过他，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
顾亦川愣住了，他死死地攥着那份文件，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和刺痛。
阿祁将一切都交给了江景程…
他的阿祁哪怕是死都不想和他有一点关系…
可笑的是，他没有办法阻止…也没有资格阻止…
是他同意顾父将顾祁驱逐出顾家，是他亲手切断了顾祁和他那层浅薄的法律关系…
他拿不出任何法律意义上的文件对抗江景程。
可他不甘心…
他将那份文件举到眼前，当着江景程的面一点点撕得粉碎，他眸色狠戾沉声开口，
“顾祁，是我的…”
江景程将拳头攥得咯吱作响，眼眸冷漠地看向顾亦川，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昨天他找顾亦川谈判，他们都不肯退步，僵持了很久。
若不是顾亦川拦着不让他见阿祁，阿祁也不会被夏予棠带走…
当时负责查看监控的杨秘书很久之后才发现不对劲，顾亦川干脆地闯进实验室查看才发现楚祁被夏予棠带走了。
那时江景程就在旁边，得知阿祁失踪他恨不得直接杀了顾亦川。
可是寻找阿祁的踪迹更重要，他立刻离开派人找。
可他还是晚了顾亦川一步，他只来得及赶到医院，却来不及阻止悲剧。
他心里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怨顾亦川没护好阿祁，他恨顾亦川不肯交出阿祁平白导致这场悲剧。
此刻顾亦川撕毁文件的挑衅行为让他的情绪再也无法控制，他大步走上前，一拳打在顾亦川脸上。
顾亦川没反应过来，挨了这一拳，立刻还了一脚。
两人因为楚祁而苦苦压抑着的情绪瞬间爆发，愤怒之下再难维持理智。
此刻他们仿佛都将对方当做了害死楚祁的凶手，一拳一脚都毫不留情。
病房内除了楚祁所在的那片区域之外一片狼藉，直到两名保镖进来强制按住了顾亦川，才阻止这场闹剧。
“顾亦川！”
顾父被林管家搀扶着出现在门口，紧皱着眉看着里面都挂了彩的两人，沉声呵斥道。
保镖是他带来的，他不能眼看着顾亦川为了一个弃子毁了顾家的名声，甚至毁了顾氏。
顾亦川被两名保镖死死按住，红着眼眶，怒目看着顾父，满眼的暴戾和恨意。
江景程胸膛剧烈起伏着，喘了几口气，整了整衣服，示意莫秘书重新拿出一份文件来。
林管家自觉地将文件拿过来递给顾父，顾父大致扫了一眼沉声开口，
“顾祁早就与我顾家没有任何关系了，江少可以随意处置”
听到这句仿佛任意处置了一个玩物一般的话，顾亦川感到四肢百骸传来一股冷意，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眸中盛满怒意朝着顾父的方向怒吼，
“顾祁是我的！不许任何人碰他！”
顾父示意门外的医生进来给顾亦川打了一针镇定剂，顾亦川拼命挣扎着可还是被死死压制着。
“滚开！都滚开！”
他眼眸中满是红血丝，恨意和血色交织，死死地盯着顾父和江景程，
“阿祁是我的！阿祁只能是我的！！”
此刻他仿佛回到了从前，好像又成了那个护不住阿祁的弱者。
渐渐地，在药物作用下，顾亦川的头脑开始昏昏沉沉。
他挣扎着朝病床边伸手，他想再抱一抱他的阿祁，他想要守在阿祁身边，
“阿祁…”
可失去力气意识开始弥散的他却被保镖拖着离楚祁越来越远。
他看向楚祁的目光一点点被江景程的身体挡住，直到彻底看不到分毫。
阿祁…
绝望从心底漫上来，心口仿佛被一块巨石压着，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渐渐地，他的意识彻底沉入一片黑暗中，他昏迷了过去。
顾父朝江景程微微点头示意，带着顾亦川离开了医院。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莫秘书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小少爷，暗暗叹了口气，便主动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曾经那个嚣张得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小少爷怎么会这么脆弱呢…
怎么就这样…死了呢…
房间里只剩下江景程一个人了。
他迈开沉重的脚步走向小少爷，从门口到床边不过五六步的距离，他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江景程在病床前停下来，沉默了很久。
眼前的小少爷闭着眼睛，神态安然，就好像那天早晨一样。
就好像从未离开过他一样…
他俯下身，手指颤抖着去触碰少年，他轻轻抚摸少年的脸，一点点描摹少年的眉眼。
阿祁是不是在骗他啊…
他的阿祁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阿祁还没来得及长大…他还没来得及对阿祁说一声…我爱你…
他找了这么多年的人…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吗…
他薄唇颤抖着，声音低哑，仿佛压抑着无尽的痛苦和悲伤，
“阿祁…对不起…”
“我来晚了…”
他想要握住楚祁的手，他掀开白布的侧边，入目是满眼的鲜红。
他瞳孔皱缩，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心脏仿佛瞬间遭受了重击，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他看到，小少爷的手臂上伤痕遍布，每一道都深可入骨，衣服几乎被染成了鲜红，看不到一丝原来的颜色。
他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倏然下落，铺天盖地涌来的心疼淹没了他。
“……”
他眨了眨眼，企图将眼眶里模糊了小少爷面容的泪逼退。
他的小少爷到底遭受了什么…
哪怕不小心被烫到都会喊疼的小少爷是怎么忍下这些的…
“阿祁…”
如果这是一场噩梦该有多好…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该有多好…
江景程轻轻抓过少年染满了鲜血的手，同少年十指交握。
泪水一滴滴落在交握的手上，透着刺骨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