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身处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几人对峙的氛围之下，平白让人感觉到了阴冷的气息。
没有一个人肯退步，空气中仿佛弥漫着硝烟味，让人有些窒息。
而处在风波正中心的楚祁始终垂着头，一副任人宰割单纯无害的模样。
可实际上，楚祁正在心底同系统吐槽，
[奸商追债只认负债人，这合理吗]
[……]这是重点吗…
系统沉默着，没敢吭声。
似乎也没想得到系统的什么答复，楚祁暗自想着什么。
过了片刻，楚祁故意放轻声音，嗓音里带着颤，隐隐有几分哭腔，
“哥…”
才发出了一个不成调的音节，却在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顾亦川听到这声呼唤，心里猛地一疼，他将指甲几乎攥进肉里才堪堪克制住自己不去抱住他的阿祁。
小少爷仍旧垂着脑袋，这看在顾子喻眼里，便是小少爷在独自伤心，一副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抱着自己舔舐伤口的可怜模样。
顾子喻心里泛起一丝不忍，明明打定主意让小少爷认清顾亦川的真面目，可真看到了小少爷伤心的样子，他还是心疼。
小少爷才经历了芯片的疼，他便逼着他舍掉心里曾经的救赎，是不是…太残忍了…
顾子喻想抱抱小少爷，想告诉小少爷就算没了顾亦川，也有人会爱他，也有人会坚定地陪在他身边。
他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却始终没有去碰小少爷。小少爷开口喊得不是他…
小少爷仿佛在缓和情绪似的，停顿了几秒，再次开口，断断续续的，极力掩饰着声音的破碎，
“我…我知道的…”
“…哥哥…不要我了…”
在小少爷的认知里，他是被抛弃的，哥哥早就不要他了。
这是夏予棠在他经受着巨大痛苦和折磨的时候，给他灌输的所谓“真相”。
小少爷是不想承认的，他只想有人能在他深陷黑暗的时候拉他一把，他能抱有期待的只有曾救过自己的哥哥了。
他把一无所有伤痕累累的自己包裹在构筑的幻想之下，可顾子喻亲手撕裂了他用以伪装的脆弱的壳，逼着他亲手毁掉自己的那点希望。
破碎不成调的声音落在安静的空气里格外清晰，直透到每个人的心底。
顾亦川心里泛起酸涩，他不知道小少爷为什么这么说，明明被抛弃的人是他才对啊…
哪怕心里认定了小少爷又在骗他，一遍遍说服自己，这些是他的阿祁装出来的，被抛弃的是他，他不能心软。
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心疼，密密麻麻的疼让他喘不过气来，他想把小少爷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他想立刻告诉他的阿祁他没有不要他，他最在乎的就是他了…
可他只动了动唇，却没说一个字。
他怕，怕被小少爷拿捏了软肋，怕被小少爷彻底抛弃，他不可以让自己的爱成为小少爷肆无忌惮抛弃自己的理由。
顾亦川不会知道他此刻的沉默对小少爷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会知道这将是击溃小少爷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不会缠着哥哥不放的”
“我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小少爷抬起头，眼眸里氤阖着雾气，眸光破碎聚不成往日那般神采，他唇角扯出一抹笑，像是在证明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很开心。
哪怕知道自己被抛弃，小少爷也在顾及着顾亦川的感受。
他在笑，可小少爷的演技太差了，让人能一眼看穿他眼底的悲伤，明明是委屈的…
江景程看不下去了，不同于两人的不作为，他拿出手帕，俯下身动作轻柔地为小少爷擦掉了那滴没能忍住的泪。
注视着小少爷的时候，江景程眼底的冰融化成了水，将为数不多的温柔尽皆献给了小少爷。
“他不要你，我要”
江景程语气一如既往地泛着冷，可话里却充满了认真，像是在说什么誓言一般郑重而恳切。
小少爷怔怔地看着他，眼里还带着未消的雾气，薄唇微张着，看起来还是可怜兮兮的。
顾亦川强硬地扯过江景程的手臂，让他被迫远离了小少爷，随后移动一步挡在小少爷面前，声音沉得发冷，
“呵，江少怕是认错了自己的位置”
而一旁的顾子喻视线透着冰冷，看向江景程的目光里是不加掩饰的敌意。
三人的对峙之前巧妙的维持在平衡状态，但现在江景程率先对小少爷出手打破这个平衡，那他便要做好同时面对其他两人挑衅的准备。
“就算顾亦川不要阿祁，也轮不到江少，我会照顾好阿祁的”
顾子喻声音发冷，眼眸中积了一层怒意和沉沉的墨色。
顾亦川是同阿祁一同生活多年的哥哥，他尚且可以忍，可江景程凭什么，有什么资格和他抢阿祁。
被逼着退了两步才站稳的江景程眸子里的冷意比顾子喻更甚，他动了动手腕，猛然抬起的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光一一扫过顾亦川和顾子喻。
他知道自己在小少爷心里还不算什么，比不过同小少爷一起生活十几年的顾亦川，甚至可能比不过才回到顾家几个月的顾子喻。
但他对小少爷的感情不比这两人少，他喜欢小少爷，从那次偶然的相遇开始。
他找了小少爷很久很久…
他不可能轻易放弃，那是他藏在心底几千个日夜的人，哪怕小少爷根本不记得他…
江景程这人从小到大冷心冷情，未曾把心对谁敞开过，可一旦动了心，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到底是谁没认清自己的位置”
江景程向前走了一步，冰冷的目光同顾亦川对上，空气里似乎闪过电光，气势摄人。
“你们仗着小少爷家人的身份强势地要他和你们一起生活”
“可你们可曾问一句他的意愿”
江景程敛了敛眸子，再次抬步，顾亦川伸出手想阻止他靠近楚祁，却反被他抓住，两人手上暗暗较劲。
“江景程，我是他哥哥，我要带他走，你有什么资格拦”
顾亦川手上泛起青筋，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没有一分往日儒雅的形象。
江景程分毫不让，唇边擒着一抹冷笑，
“顾亦川，你敢不敢让他自己选”
听了这话，顾亦川眸子暗了暗，就算他不敢问，但那又如何。
是阿祁先招惹他的，他明明早就给过阿祁机会，可阿祁还是义无反顾地靠近了他。
是阿祁先闯进他的世界，做了那束照进他心底的光，他想抓住他的光，有什么错。
阿祁就该是他的，他会为阿祁打造最精美的牢笼，将阿祁锁起来，让阿祁除了他身边哪里都去不了。
在顾亦川身后看着这一切的楚祁有些懵懂地眨眨眼，眼里的雾气还没消，反复回想着江景程对他说的话。
[十六，江景程…]
楚祁眸子里闪过深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江景程对自己的感情，他有些迟疑地在心里问出声。
[……]
此刻，十六正躲在系统空间角落里哭唧唧，他的宿主上次任务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连主角攻的人设都崩了。
呜呜，重要人物一个没落全部崩坏了，它的统生真惨…
十六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工智能，可关键是它的宿主也好不到哪儿去，生了一双多情桃花眼，但偏偏情感方面比谁都凉薄。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世界，楚祁的情感方面仍然一片空白，迟钝得不像是有血有肉的人。
系统正在暗自会悔恨着，系统空间的虚拟屏幕上显示着咬着手绢哭泣的小人形象，而他的宿主突然间感慨一句，
[所以，这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楚祁忍不住在心底轻笑一声，被雾气遮掩的眸子里闪过玩味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