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河里是什么东西,楚静琪看不清楚,而且,刚才离得远没有注意,现在才嗅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让她有点忍不住想吐.....
可能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是极臭的,但落在某些东西眼里,这便成了一等一的珍馐。
好像还有什么东西附着在骨头上,一起被推上了岸。
说是河岸,其实这里的构造更像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巨大湖泊,不见来处的黑色河流汇入其中,再激起阵阵涟漪,化作腾起的黑雾,在湖泊上方缭绕不散。
“这也是鬼市的一部分?”
“不是,”萧含煜拧着眉头,上前去仔细看了看那些骨头,神色脸露出些许迟疑,“这有点像下面的那条河。”
楚静琪站在他身后:“你是说忘川河?”
虽然萧含煜很想说是,但这未免有些太过不合常理,忘川河是阴阳之界限,裹挟无数不能与不肯去投胎的孤魂野鬼,波涛翻滚,腥风扑面。
人间地府,只此一条,无论时间,至西南而出,横亘过掌管万物生灵生命的阴曹地府。
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楚静琪理解了萧含煜的疑虑,猜测道:“这应该不是忘川,而是某些人仿造而成,为了混淆视听,或者是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解释不缺乏其中道理,但也不过是用来自欺欺人罢了,活人牵头的鬼市,尽头居然连着一条与忘川极为相似的河流,这怎么想都觉得会出大问题。
萧含煜本来还想捡起一块骨头给楚静琪看,转念又想到这东西这么脏,楚静琪肯定会嫌弃,说不定还会想上次一样,说他臭,不让他进房间。
颇为嫌弃地拍了拍手,萧含煜告诉楚静琪:“这可能和那老头说的动荡有关。”
老头?楚静琪的眼睫微微颤动:“唯德真人还不到六十。”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他指着这条黑乎乎的河以及更远处的湖泊:“宴宇匀的生魂在里面?”
萧含煜点头:“嗯。”
“你能不能把她捞起来?”
这种小事对萧含煜来说,其实不值一提,但他却显得很是犹豫,欲言又止的模样,落在楚静琪眼中,就成了可能做不到。
楚静琪摆摆手:“那我下去。”
反正他也可以找到宴宇匀,萧含煜不能下去,她去也没什么区别。
“不行,”萧含煜却拉住了她,“你不能去。”
“为什么?”
楚静琪往前走了两步,想试试碰到这黑水会怎么样。
“别碰。”萧含煜赶在她真碰到之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下去,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靠近黑水的皮肤有些隐隐刺痛,楚静琪扬眉:“什么条件?”
萧含煜躲在他旁边,抿了抿唇:“你不准嫌弃我,也不准赶我出房间。”
其实他不提,楚静琪自己是完全没有想到这边去的,他愣住了,片刻的沉默之后,忽地笑出了声:“行吧,我答应你。”
有了楚静琪的亲口保证,萧含煜就没那么多顾虑了,他在楚静琪的眉心轻轻一点,而后转瞬,便消失不见。
楚静琪能感觉到他正在飞速地远离自己,深入河流中。
幽深的黑水看不清其深度,也不知道想在这茫茫河流之中找到一个人的生魂需要多久,楚静琪呼出一口冷气,找了块还算干净的石头坐下,心神专注地看着萧含煜所去的方向。
手表表盘上的指针一刻不停,走完一圈又一圈。
眼前的河流湖泊还是没有没有动静,倒是楚静琪的身后,传来稀落落的脚步声。
他回头看去,是两个没见过的人。
不过那装扮,应该是和他们初入鬼市遇到那个人的同伙,这事又来要过路费了?
两人脸上满是傲然与不屑,站在楚静琪面前,俯视着他:“喂,你既然能进我们鬼市,肯定知道规矩吧?”
“嗯,知道。”
楚静琪施施然点了点头,然后反问对方:“所以?”
“所以?”其中一人吱吱吱怪笑一声,朝着他身后淌着黑水的河流振臂一挥,“看到这条河没有?大名鼎鼎的忘川河,若是活人沾染了它的水,便会被腐蚀的只剩骨头。”
另一人跟着帮腔:“你要是不肯交那过路费,可就别怪我们不客气,把你扔到这忘川河里,死无全尸。”
楚静琪心头一动,那这样说的话,宴宇匀也可能是因为给不起那过路费,所以被扔进那“忘川河”里了?
她将两只手撑在身后,微微昂起头,眼底尽是漠然:“忘川河?你们可真敢想,那忘川在地下流淌了数万年,就凭你们这条黑河,也配称作忘川。”
两人没想到楚静琪竟然一点都不怕,还反倒来嘲讽起他们了,心头自然燃起怒火,话也不答,就朝着楚静琪扑了过去,想要凭借人数优势,先把他打一顿再说。
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按理来说,楚静琪可以反应过来,速度快一点,完全可以躲开。
然而他不仅不躲,还一脸平静,似乎笃定他们对自己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二人狞笑着,下一秒,便被惊恐替代,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即将落到楚静琪身上的拳头也僵在半空,再没有落下去的可能。
不仅如此,二人还齐齐转身,一步步朝着黑雾弥漫的“忘川河”走去,要知道,他们刚才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实话,活人只要落到那河水中,定然会被化为森森白骨。
曾经做过无数次将别人扔进河水的他们,也即将落得这样的下场。
眼看自己与死亡的距离越来越近,二人已经恐惧到两股战战,眼泪鼻涕此时也是胡乱挂在脸上。
楚静琪抚上自己的额头,那里是萧含煜留下的印记,再看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那两个来要过路费的人,一双脚已经踏去了黑色河水中,血肉被腐蚀所带来的剧烈疼痛让他们青筋暴起,如果不是口不能语,怕是这河水上空都会响彻撕心累肺的叫声。
很快,河水淹至腰身,下半身已经没有可提供支撑继续走下去的双腿,于是两人踉跄着彻底跌入水中,不见挣扎,便没了迹象。
楚静琪屈起双腿,用双臂环抱着,下巴放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波澜不起的水面。
这是她在幼年时期养成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