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与二皇子的周岁宴这日，林菀正忙着与内务府接洽生辰宴的事宜，长海便笑嘻嘻地带着人来了秋棠宫。
这回他倒是什么都没有带，身后也没有跟着内侍，但看着却是一副有大好事的模样。
林菀见状一点都不意外。
今日是她两个儿子的周岁生辰，指不定弘景帝这是赏赐了珍宝呢。
可长海进了殿后，却郑重地对着林菀直接拜了下去，口中高呼着恭贺之话。
翠枝也听得一头雾水，正想要上前询问一二，便听见长海突然道：“今儿早朝，皇上下旨封大皇子殿下为太子啦！”
这一句话简直让林菀震惊得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皇家的双生胎，又扯上了弘景帝的头一个儿子，向来都会在储位之争上闹个天翻地覆。
且不说皇帝自己原先都不是行一的大皇子，这两个孩子究竟谁能够胜任继承人，如今一岁之时如何能看得出分晓？
因此眼下距离他们出生也不过一年，朝堂竟隐隐有了要站队的趋势。
弘景帝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又想到他自己曾经历过的夺嫡之战，只想着尽可能早地将这苗头掐死在摇篮中。
于是，他也未事先同林菀通个气，便直接大手一挥，封了太子。
林菀其实压根就不在乎这两个孩子究竟谁最后能够坐上皇位。
作为母妃，她的职责便是好好在她的孩子之间平衡给与，不分毫偏爱任何一方。
至于往后，便全看他们自己的出息。
原本她听见长海所说的之后，还觉得有些棘手，可再一想，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了。
试想，若是往后有朝一日，弘景帝越过皇长子，却将这太子之位给了下头的弟弟，这让她如何面对自己的大儿子呢？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若是按照长幼来定夺，任是谁也不能有半句怨言。
长海说完后，便打算离开秋棠宫，可当他走出殿门之前，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又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对着林菀道：“娘娘……皇上说一会儿就来，您且准备着。”
他顿了顿，这才继续开口，言语之间皆是意味深长。
“还有大好的消息呢。”
过了一会儿，弘景帝果然就来了。
今日他看着也是心情大好的模样，上来还瞅了一眼林菀铺在桌面上的那些个册子里头的内容，这才在一边坐了下来。
“今日早朝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吧？”
弘景帝开门见山，上来就问。
林菀点了点头，“长公公已经与臣妾说了。”
弘景帝仔细地看着林菀的表情，见她始终都没有露出什么不悦或是疑惑的模样，心中更是熨帖。
“瞧瞧，你都能明白朕的用心，那群老顽固真是气死朕了！”
林菀笑着给弘景帝斟了杯茶，“陛下……臣妾只管着后宫便好，前朝之事，什么都听您的。”
弘景帝闻着鼻尖的清茶香，只觉得被那些朝臣闹得有些发胀的头脑都舒服了许多。
他喝了半盏茶后这才将茶杯放了下来，神神秘秘地朝着一边的长海招了招手，而后亲自从他手上接过了一卷圣旨交给了林菀。
“这……是给你的。”
林菀想到今日长海的那番话，接过打开一看。
——竟是封后的圣旨！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弘景帝，却见他嘴角噙着笑正瞧着自己。
“只是如今，母后的孝期还未过去……这两年，就暂且委屈你一下了。待朕出了孝，便是你册封之日。”
林菀拿着这轻飘飘的圣旨，突然就感觉自己就像是做梦一般。
想她从小小的常在一路走来，还从未想过这后位来到自己手中竟会是在这般情形之下。
她赶忙站起身，对着弘景帝叩谢隆恩。
这回弘景帝倒是没有阻拦她，待她直起身之时，这才将林菀从地上扶了起来。
在一边看着的长海见他们腻歪完毕，这才走上前几步，面上却突然有些难堪的模样。
“只是陛下……如今那凤印，还未找着呢。”
皇后主后宫中馈，贵妃代理后宫，若说这其中有什么区别，那便是差了那一枚金印。
这凤印早先被太后从德妃的手中收走了之后，便再无踪迹。
月竹在那场大火中也随着太后去了，长海领着人将整个慈宁宫都翻遍了，都没有寻到那凤印。
林菀听了这话后，顿时就陷入了沉思。
她低头回想着自己与太后那最后一别，她看了珑瑞后便起身离开，还亲自拿着那小小的布老虎塞进了珑瑞的手中。
其实说来也奇怪，珑瑞打小就喜欢这布老虎，如今都已经两岁了，还是得日日抱着它睡觉。
难不成……？
林菀突然唤来了翠枝，没一会儿，那布老虎就出现在了弘景帝与长海的面前。
弘景帝不知这老虎的来历，颇有些莫名，下一瞬便见林菀竟拿起了剪刀，小心地将那缝线之处剪开了一个口子。
她伸了两只手指进去摸索着，果然就摸到了一个布条一样的物件。
抽出一看，这布上的花纹倒是有些眼熟。
“这瞧着……像是太后那屏风的布料，皇上您瞧，这儿还绣着一朵海棠呢。”
长海伸手指了指，弘景帝转头看去，果然就看见了那有些旧了的绣样。
殿内的一众人顿时就沉默了。
一行人带着这布条来到慈宁宫，长海率先走到那屏风后，见地面的一块砖石好似隐约有被挪动的痕迹，赶忙蹲下亲手在地上摸索着。
不一会儿，这下头暗格中藏着的那枚古朴的金印和一张字条便被交到了弘景帝的手中。
知子莫如母，太后早在那时便已然明白了弘景帝的心思。
这纸条上的字，也是她对林菀最后的期许。
林菀从未怀着这般沉重的心情走出慈宁宫的大殿。
她紧紧握着手中的金印，眼中涌出了一阵泪意，忽然转身对着那空荡荡的大殿跪了下去，长拜不起。
一阵风刮过耳畔，空中仿佛又传来了太后那谆谆的声音，一如当年那般掷地有声。
这字条上书——「为母当立，为后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