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的屋内，林菀看着长海吩咐人准备好的吃食，心中满意极了。
可弘景帝却十分嫌弃地盯着那碗铺着红油的面，连筷子都不想拿起来。
想到林菀在怀珑瑞之时那奇特的口味，他有些不确定地看了她一眼，疑惑问道：“你如今怎的这般喜欢吃辣了？”
民间有句俗话叫做「酸儿辣女」，可他向来是不怎么信的，林菀之前可不是爱极了那些酸酸的梅子吗？
这与民间流传的说法全然就不一样啊！
怎的到了这一胎，又突然变了口味？
难不成……
思及此，弘景帝忍不住就朝着她的肚子看去。
林菀离开皇宫之时，宋时曾言此番还号不出是男是女，可眼下都过去了两个多月了。
林菀看着弘景帝犹疑的目光，顿时就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陛下……太医说，这回……应当是皇子呢。”
果然！
弘景帝心中大震，就连太后薨逝带来的悲伤都被冲散了些许，目光盯着林菀的腹部久久都舍不得挪开。
林菀起身拿了筷子塞进他的手中，只等着弘景帝先吃。
见此情形，弘景帝也不再犹豫，夹起了几根面就吃进了嘴里。
他心中还在想着自己马上就要有皇子了，可口中炸开的辣味却顿时叫他无暇顾及其他。
这这这……！
“咳！咳咳！”
从未吃过这般重口的弘景帝顿时就被呛了个满脸通红，可看着林菀面不改色吸溜着面条的模样，又觉得神奇极了。
不愧是儿子！吃辣都这般有能耐，往后定然是个好孩子！
若是林菀知道弘景帝心中所想，定然会忍不住翻个白眼。
可她让长海准备这面的目的，却并非是自己真的想吃。
方才她在大殿之中，见弘景帝在宫人侍卫面前依旧保持着往日的那般沉着冷静，心中便已然猜到，这段时日来，他定是日日都如此闷着。
人有了大悲大喜之后，若是不发泄出来，难免会落下心疾，更何况是日理万机的皇帝。
眼下的弘景帝，已然是到了临界点的模样，也就只差一个契机了。
果不其然，当弘景帝吃下一碗面后，整个人都被辣得够呛，额上冒出汗珠，脸也逐渐变红。
林菀看着一边放着的甜汤，却没有第一时间递上去，而是放下筷子凑近弘景帝，靠在了他身上，还拉过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弘景帝已经被辣得怀疑人生了，见林菀这副模样，心中有些不解。
可还不待他想明白，便听见林菀轻声在自己的耳边说道：“陛下……您要有两个儿子了呢。”
弘景帝一开始还未听明白林菀这话中的含义，可当他琢磨了一阵子之后，心头顿时涌上了一股狂喜。
“真……真的？！”
“嗯……”
林菀笑着点了点头，可嘴角的笑容却逐渐淡去，“今日臣妾在佛前，也同太后说了这好消息。她老人家若是知晓您往后子嗣无忧，想来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虽说林宴临走前再三嘱咐要谨言慎行，可林菀这一夜却主动提起了两回太后。
不为别的，只为了将弘景帝压抑已久的情绪找到一个爆发点。
果不其然，他听了这话后，看着林菀的肚子好半晌没有说话，正当林菀都以为他有些魔怔了之时，突然整个人就被弘景帝拉到了怀里紧紧抱住。
原本弘景帝一口气吃完了一碗辣乎乎的面之后便泪意翻涌，眼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更是止都止不住。
林菀乖巧地窝在他胸前，感觉弘景帝将头埋在她的颈窝。
没一会儿，她便感觉肩上传来一阵温热的湿意，夹杂着弘景帝难以压抑的哽咽，在这寂静的夜里听得格外分明。
林菀感觉自己腰间的手越收越紧，让她都有些喘不上气来，可却依旧安静地坐着没有动弹。
趁着弘景帝收力的间隙，她小心地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伸手在弘景帝的背上轻轻地上下抚着，却什么都没说。
该说的话，她方才都已经说尽了，弘景帝是个聪明人，自是知晓这其中的道理。
如今，他需要的不过是个肩膀，让他可以暂且卸下帝王之威，用这从不轻弹的男儿泪，送那生他养他的母后最后一程。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渐渐平息了下去。方才那碗面带来的辣意也逐渐消退，弘景帝这才复又抬起了头。
林菀转头看去，只见方才翻涌在他眸中的悲痛之色已经消散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明与释然。
发泄了一通之后，弘景帝这才将目光移向了林菀的肚腹之上。
他十分新奇地弯腰凑近，将耳朵贴在她的肚子上仔细听着，就像是当初她怀着珑瑞之时那般。
过了一会儿，弘景帝才重新抬起了头，“这里面，真的有两个孩子？”
林菀看着他眼中闪现出的亮光，笑着点了点头，“宋太医的医术，想来是不会诊错的。更何况，臣妾也觉着，这会儿要比当初怀珑瑞之时，肚子还要大上些许呢……”
弘景帝伸手将林菀重新拢在怀里，长叹了一声，总算是露出了这几个月来的第一个笑容。
“真好啊……”
“嗯……”
林菀又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见弘景帝总算是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模样之后，这才起身坐在了一边，伸手端起了桌上那碗已经凉了的甜汤。
“陛下，吃些莲子羹吧，方才那面食，的确是辣了些呢。”
虽说她是故意的，可皇帝的面子怎么能不维护呢？
方才弘景帝哭得那般惨兮兮，可不能是因为伤心难过。即便是，也必须要颠倒黑白。
思及此，林菀毫不犹豫地就将长海给卖了，一边拿过勺子递给弘景帝一边说道：“都怪那长海，将这面做得这般辣，臣妾虽吃得，可陛下何时吃过这样重口的餐食？真是该打！”
“没错，该打。”
弘景帝想也不想地附和道。
于是，待到第二日，守在外头的长海还没来得及因弘景帝不再消沉而激动之时，突然就被沉镜提溜着后领带往了后山。
“陛下有令，罚踹五下。”
“诶？！不是……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