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这宫宴之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弘景帝只觉得自己还未从敬嫔欺君一事中抽离出思绪,这紧接着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新消息砸得有些晕乎。
他听了刘太医的话,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低下头看了看臂弯中的林菀,又转头看了看上首的太后。
刘太医等了好半晌都不见皇帝有任何反应,颇有些尴尬。
他站在一边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这才终于见弘景帝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
“可确定?是真的有孕了?”
弘景帝问道。
刘太医此刻内心简直万马奔腾。
他都一把年纪了,如今成了太后的御用太医,只等着什么时候太后不需要自己便告老还乡,如何还会胡说?
他点了点头,“回陛下,确真无遗。只不过……林贵人近日来有些惊惧忧思,这胎坐得很不稳当,还需好生将养才是啊……”
林菀此时还有些晕乎乎的,浑身乏力,可到底神识尚且清醒。
她听了刘太医的话后,忍不住就想要暴起。
——她眼下的确是心跳加速,呼吸紊乱,只不过不是惊惧忧思,是饿的!谁给她来碗燕窝粥!
林菀简直难受极了,眼下半倒不倒的,还被皇帝放在臂弯中晃来晃去,心中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干脆晕过去比较好。
其实这还真不能怪弘景帝,他是忍不住手抖来着。
在自己的寿宴之上,敬嫔竟被查出是假孕,本就对他打击颇大,眼下又忽然峰回路转,来了个好消息,只叫他的心情如坐过山车一般起起伏伏。
弘景帝低头看了看林菀惨白的小脸蛋,想到方才她脊背挺得笔直,独自一人站在殿中应对着大长公主与敬嫔明里暗里的刁难,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他小心地将人抱起,一边吩咐长海去备步辇,一边直接大步就朝着外头走去,留下一众前来参加宫宴的人面面相觑。
这场宫宴闹出的事端简直是一出接一出。
原本那些个嫔妃还等着看敬嫔的笑话,可谁曾想,笑话倒真是看了,等待她们的却是另一个重磅消息。
在皇帝的寿宴上被诊出了喜脉,且还是刘太医亲自把关,此事定然错不了了。
谁能想到,这后宫中百花争艳,最后竟是一个小小的贵人拔得头筹。
不……也许过了今晚,她就不再是贵人了。
离开隆德殿后,弘景帝就带着林菀坐上了他的步辇。
这步辇上头原本设计的便是可以让帝后同乘的,因此座位倒是宽敞得很。
林菀被晃得难受,索性直接闭上了眼,任由皇帝将自己的脑袋放在他的腿上,一路朝着秋棠宫走去。
往年间,皇帝的万寿节宫宴都要持续好几个时辰,一直到月上中天之时才会结束。
因此这刚开宴没多久,秋棠宫中的宫人们压根就没有料到林菀会这么早就被送回来,且还是乘坐着皇帝的步辇。
弘景帝抱着林菀小心地走下步辇,轻车熟路地将人送回寝殿中的床榻上之时,转头就对着长海吼道:“你跟着朕过来做什么?!还不去请太医!”
长海赶忙赔笑道:“陛下,一早就去请了呢,想来此时应当已经在路上了。”
弘景帝不悦,“怎的比朕还慢!”
长海苦着脸笑了笑,半点都不敢将心中所想宣之于口。
——因为,方才抬轿辇的宫人就差没飞奔了。
二人在殿内说着,林菀躺在床上静静地听。
她现在只想大吃一顿,可碍于弘景帝还坐在床边陪着她,也只得打起精神来同他做戏。
于是,当弘景帝把长海骂得出了门自己亲自去找太医后,再转过头时,看见的已然是睁开了眼的林菀。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态度与方才宫宴上那训斥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别怕,太医很快就来了。”
林菀倒是一点都不害怕,毕竟眼下的种种,都是自己提前就预判好了的。
只不过……就是有些饿得慌。
好在翠枝及时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甜汤来到床边。
见弘景帝依旧坐在一边,翠枝还正想着要不要请安。
可下一瞬,弘景帝却直接从她手中拿过了碗,挖起一勺就将那甜汤喂到林菀的嘴边。
“方才在宫宴之上,瞧着你也没吃多少,一会儿朕让侍膳司的宫人们再送些来吧……”
翠枝见状,赶忙退下站到了一边。
可躺在床上的林菀这会儿显然不是那么好哄的。
她眼睛红红地看着帐顶,连那喂到嘴边的勺子都不看一眼,还将身子微微朝着床的里头侧了侧。
如今她可是被人陷害,足足遭了一个月禁闭的小可怜,这个时候若是不趁着机会耍点小脾气,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弘景帝半点应对这般状况的经验都没有,见林菀又委屈上了,只好将碗搁在了一边的小桌上。
可当他再次转过头来之时,却看这小可怜都已经默不作声开始掉金豆子,一点含糊都不带的,哭得连肩膀都在颤。
弘景帝叹了口气,俯身靠近林菀小心地将她掰了回来面向外边侧躺着。
“好了……此番你受了委屈,朕补偿你可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林菀脸颊的泪珠拭去。
弘景帝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今日不是他的生辰嘛?怎的净叫他反过来哄别人了?
林菀这回倒是没躲,可却依旧是一副不想搭理弘景帝的样子,只自顾自地哭得惨兮兮。
弘景帝觉得脑壳有点疼,可偏偏他还骂不得,整个人都有些无措,只得伸手一下下拍着林菀的背,无声地安抚着。
过了一会儿,当长海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回到秋棠宫之时,林菀这才勉强止住了哭,在床上窝成了一团,就像是被人遗弃在荒野的幼兽一般。
跟在长海身后走进来的宋时见此情形,十分识趣地低下了头,走到床前就给弘景帝行了个礼。
“你来看看吧……”
弘景帝挥了挥手就叫了起,而后直接伸手指了指床上的林菀。
宋时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长海说了今日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一个月的禁足期间,他与林菀的那些谋划,心中顿时明了,眼下诊脉也不过是计划中的一环,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早已有了数。
宋时煞有介事地将一应物什摆了出来,闭目号了许久的脉,这才对着弘景帝回禀道:“皇上不必担忧,小主身子并无大碍,只不过有些虚劳,如今怀有身孕,饮食上还需多注意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