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躲在皇帝怀中的敬嫔听到弘景帝这不痛不痒的惩罚,心中还有些忿忿,可当她抬起头看见弘景帝面上那沉如水的表情后,却只是低下头不再言语。
罢了,来日方长。
她趁着弘景帝不注意的空隙,轻蔑地抬眼看了看林菀,却见她依旧倔强地跪在地上,既不求饶也不站起,转身离去之际只留下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林菀就这般跪在地上,看着皇帝的仪仗慢慢走远,消失在了宫巷的尽头,这才拉着翠枝重新站了起来。
可翠枝却一改方才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对着林菀就笑了出来,“还好还好,陛下只罚了您禁足。好在奴婢最后关头站在了前边,若不然,只怕……”
林菀转头看着翠枝这傻样,心中又感动又生气。
“你以为二十大板是开玩笑的?!”
可翠枝却毫不在意地道:“奴婢皮糙肉厚的,打几下没关系的……小主,咱们快回去吧。”
林菀扶着翠枝的手活动了一番有些僵硬的双膝,只微微叹了口气。
二人一路回到秋棠宫之时,长海已经带着敬事房的太监等在了宫中,就连打板子用的条凳都摆好了。
“翠枝姑娘,请吧。”
他面无表情地上前说道,却在低头之际,用同情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这宫中的争宠手段,他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方才在宫巷之中,长海便觉得很是奇怪。
按理说,敬嫔那样一摔看着实在是颇为严重的样子,可她却在陛下的搀扶下立刻就站了起来,像个没事儿人一样。
长海在一边仔细地瞧了许久,总觉得敬嫔就好似在做戏一般,压根就没有那般严重。
只是陛下如今满心满眼都在敬嫔腹内的龙子身上,委屈了林贵人,却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翠枝点了点头,半点都不含糊,将长海递上来的帕子咬在了嘴中就趴上了条凳。
林菀面色冷极了,就这般站在一边,看着一个太监举着小腿粗的木棍对着翠枝的背上打去,另外一边还站着一个专门数数的人。
这宫中,打板子也是颇有些门道的。
有些看似轻飘飘,却能打得人五脏六腑皆损,有些看着皮开肉绽,可不过就是些外伤,养几日就能下床。
当二十大板终于打完之时,翠枝已经趴在凳子上昏了过去,被桂喜带着人抬去了寝房内。
林菀见敬事房的人麻利地将刑具收走后,突然取下了手上戴着的银镯塞给了准备离开的长海。
“多谢公公了。”
方才她看得真切,那行刑的太监眼瞅着是使了全力的,可最终挨到皮肉之上,却暗自收回了八成的力气。
显然……应当是有人暗自嘱咐过。
长海没有推拒这个镯子,将它收入袖中后,却在离开之际意味深长的看着林菀道:“小主,既是皇上的旨意,奴才定然不敢违拗。”
当面前的宫门被缓缓地关上,林菀这才冷笑出声。
长海这话,分明就是在说,他打点敬事房不过是受了弘景帝的指意。
笑话!
这打板子的口谕就是他下的,眼下反倒要自己来谢这个狗皇帝?
始作俑者罢了,有什么好谢的!
打一棒又给个甜枣,好叫人感恩戴德?
林菀的脸色沉得简直可以滴下水来。
原本她还当敬嫔是有什么高明的招数在等着自己,没想到竟是这般低劣的手段。
还真是阴沟里翻了船!
既如此,那就别怪自己回敬一份大礼了。
林菀转头看了看从寝屋内走出来的桂喜,“昨日那缸药,你去处理一下。”
桂喜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林菀进了内殿。
“浸提液倒锅里蒸腾到没有酒味,而后倒在昨日捣碎的茉莉花中搓成丸子,再寻个瓷罐好生封着,待窖藏一个月后便可以用了。”
桂喜认真地听着,待林菀说完后,小心地问道:“小主,这丸子,可是要给敬嫔用的?”
“自然。我被禁足倒也是好事儿,省得成日里应付那些个蛇蝎美人,还能安心养胎。权当是让那敬嫔多自在一个月吧……”
桂喜听得这药丸子竟有这般作用,一丝一毫都不敢懈怠,抱着那个大缸就走了出去。
……
林菀前段十日被弘景帝带着去南巡,在后宫已经招惹了不少嫉妒的眼神。
如今她一朝被禁了足,满宫上下都在幸灾乐祸,想着她此番应当是难以翻身了。
毕竟敬嫔怀着的可是弘景帝的头一个皇子,朝内朝外都一个个盼着,这林贵人却偏偏在这个当口撞了上来,只能说,这运气是实在有些不大好。
既然眼下被禁足,林菀索性将秋棠宫的大门一关,只待在自己的寝殿里过日子,心中却算计着皇帝的万寿节何时到来。
好在她禁足的时间只是一个月,恰巧就在万寿节的前几日就能被放出来。
既如此,这好戏定然是要在万寿节上唱的。
原本秋棠宫便冷清得很,皇帝的口谕一下,瞬间就已经是门可罗雀的寂寥模样。
可林菀被禁了足,宫内的下人倒是可以走动。
每日宋时照常上门诊脉,侍膳司的人也依旧会将做好的餐食定点送来,只不过却尽是些残羹冷炙。
翠枝恢复了几日后,又用了上回林菀自己用在膝盖上的伤药,已经恢复了生龙活虎。
她看着这满桌子的凉菜冷饭,心中难过极了。
“小主,如此还得委屈您一个月呢,这日日都只能吃凉菜,对小主子也不好啊……”
林菀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捧高踩低你也不是没见过,待过了万寿节,他们自然就上赶着巴结来了。到时候,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不过一个月而已,要沉得住气。”
翠枝被林菀这么一教训,倒是真定了定心,只埋头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可这秋棠宫中,沉不住气的却大有人在。
这日晚间,林菀正在殿内洗漱,就看见桂喜鬼鬼祟祟地摸进了自己的内殿。
翠枝正拧着布巾,见状颇有些奇怪。
“你怎的跟做贼似的?发生了什么事?”
桂喜慌忙之下赶忙对着翠枝比了个「嘘」的手势,而后快步上前,凑到了林菀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你可看清了?她当真是从德妃的怡华宫中出来的?”
“是呢,奴才悄悄跟了她两日,头一回她去怡华宫,只不过待了一盏茶的时间,可今日却足足有半个时辰,回来后还揣着一个布包,奴才看着,那里头倒像是个金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