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林菀从怡华宫请安出来后，故意放慢了脚步。
眼见着前头不远处的淑妃坐着自己的轿辇离开，敬嫔果然就停了下来，转过身朝着自己走来。
今日林菀倒是没有昨日那般抵触，毕竟，做戏还需做全套。
经过昨日与宋时的那一番对话，敬嫔与大长公主的筹谋已经露出了冰山一角。
如今剩下的，便是这最后确认的步骤。
她看着敬嫔笑容满面地走上前来，一如昨日那般热情地拉住她的手。
林菀竟直接一把扶住了敬嫔。
“娘娘，您如今有了身孕，可得好生养着才行。这可是陛下的第一个皇子呢……”
林菀一边说着口不对心的话，一边不动声色地握住了敬嫔的手腕，用指腹感受着她的脉搏。
自己原先虽说从未把过脉，可眼下不正有个现成的脉象可以对比吗？
脉象这东西，有一学一，其实也是很容易的。
敬嫔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她听了林菀的话后，脸上忽然就闪过了一丝不自然，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林菀正在悄悄地摸着她的脉象。
“妹妹快别说了，如今还不知是男是女呢……若生下来是个公主，陛下可不是得失望了？”
敬嫔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勉强说道，低下头作羞涩状，可心中却慌得不行。
而一边的林菀抓握住她的手腕，心中已然明了。
若不是今日晨间，她临时抱佛脚地给自己把了个脉，眼下恐怕是还对比不出来——敬嫔哪里怀孕了？这分明就是正常人的脉象！
林菀这才默不作声地放开了敬嫔，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
又是同昨日那般，二人同行了一段路之后，敬嫔便脚下一转回了重华宫。
翠枝赶忙凑上来小声问道：“小主，如何了？”
林菀笑着点了点头，“果真没怀呢。”
翠枝听了这话，顿时就扁了扁嘴巴。
“哼，她大着胆子蒙骗陛下，如今陛下每日都歇在重华宫中陪着，可小主您呢……自咱们回宫之后，陛下就好像忘了您一样。”
“忘了就忘了呗。”
林菀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别看陛下在南巡之时宠着我，可皇子和嫔妃孰重孰轻，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翠枝听了这话万分不解地问道：“可是，小主您昨日不是还说，敬嫔与大长公主……”
林菀睨了她一眼，翠枝赶忙将声音放小，“您不是说，大长公主同陛下关系十分紧张吗？”
“大长公主或许有所图谋，可这不耽误陛下得皇子啊。这天底下，去母留子的办法，可多得是。”
如今这后宫之中，好不容易有人传出喜讯，弘景帝必然会想法子从中得到最大的利益。
毕竟眼下，皇帝无后这可是天下人都知晓的，他如何能不急？
翠枝听了这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主，那您如今有孕，陛下会不会也……？”
林菀摇了摇头，“应当不至于。爹爹不过是个盐运史，说白了与商人无甚区别，又威胁不到陛下的皇权。可大长公主就不一样了……陛下的五弟，如今还在宁古塔流放呢，他们若是有朝一日得了势，卷土重来也不是不可能的。”
眼下二人走在宫道之上，眼多口杂的，林菀也不欲多说。
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还未显形的小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那宋太医可真是个机灵人啊……”
翠枝眨了眨眼睛，这才想起他们回宫的当日，太医前来请安之时，宋太医种种奇怪的表现。
“是啊……奴婢都惊呆了呢。宋太医竟然看了看您的脸色，就已经察觉出您有了身孕。好在他上前得及时，若不然，让刘太医一上手，咱们可就瞒不住了。”
翠枝说着，又有些不大理解，“小主，您何不趁着这机会告诉陛下呢？您原本就救驾有功，若是陛下知道您怀了孕，指不定就会下旨晋您的位份了。”
林菀伸手就在翠枝的脑门上轻轻敲了一下。
“原先我教你的这么快就忘了？与其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如今陛下心中正高兴着呢，我这时候告诉他，他也不会更高兴。既如此，何不等待一个契机？”
“而且，我总感觉这敬嫔对我应当是有所图谋的，这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出来的。”
“你又不是没瞧见，如今这整个后宫的嫔妃看敬嫔的眼神都像是带着刀片一样，既如此，那就先让她在前头当个挡箭牌好了。”
“自敬嫔有孕的消息传出来，德妃与淑妃都还没有动静，只怕她们是在憋着什么大招呢……这个时候，咱们还是明哲保身为上。”
林菀一路与翠枝说着，没一会儿就回到了秋棠宫。
宋时一如往常一般站在殿门口等候着，可今日他上前请安之时，却不见身边背着的药箱。
林菀没有在意那么多，径直走进了内殿坐在了桌边。
可当她看见殿内角落中放着的那几个麻袋之时，顿时就吃了一惊。
她昨日才让宋时去想法子弄那些药来，原本她还以为至多也不过几个药包，却万万没想到，这宋时竟给她送来了这么多。
林菀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时又从自己放在地上的药箱中取出了一个布袋递了上来。
“小主，这是您要的茉莉干花。”
林菀探头看了看，果然一股清新扑鼻的花香从袋子里散发出来。
她赶忙一个后仰，“好了，你拿远些……”
“……”
宋时有些奇怪。
这不是她点名要的吗？自己可是将侍膳司筛选下的那些个膏末都拿来了……
林菀如今有了身孕，对这各种各样的气味格外敏感。
她看了看角落里的那些布袋，招了招手就唤来了翠枝，让她将所有的门窗都打开散气。
待殿中的气味总算是飘散开之后，林菀这才看向宋时，“你从太医院拿走了这么些药材，都没有人发现吗？”
宋时这才笑着道：“小主您有所不知，这些都是平日里剩下的残碎药渣。只是看相不大好，其实效用是一样的。只是……您要这些是做什么用？”
这还是宋时头一次打听林菀的目的，她也不瞒着，“不过未雨绸缪罢了，敬嫔若没有招惹到我的头上来，往后这些便只能束之高阁。总归趁着她们还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这秋棠宫之时，有备而无患嘛。”
宋时没有在秋棠宫待太长时间，他将手中的安胎药放下便背着药箱转身离开了，留下了一地大大小小的布袋。
林菀坐在殿中思考了片刻，这才对着翠枝挑唇一笑，“今儿你去侍膳司领两坛子酒回来，记住，要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