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汤识药可是药剂师需要掌握的重要技巧之一。
林菀不动声色地闻了闻，可是这……这好像真的是滋补的药啊。
生地，当归，川穹，白芍……还有一味，是不大常见的甘蓝籽。
这前头的药材，都是平日里她自己配的那定坤方之中的药材，可这最后一味——
却是利尿的，入肾经，无论是与避孕亦或是滋补，都是全然不相干的。
这药方着实是有些不伦不类了。
德妃眼下正防着她，定然是不会好心到主动给她补身体。
可这甘蓝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菀一边想着，却见李太医的眼睛一直都紧盯着自己，就好像生怕她会耍什么滑头，将这药悄悄倒了一般。
她再次确认了一番这碗药的配方，而后端起就一饮而尽。
李太医见林菀将这药喝的精光，这才收走了碗，末了还欲盖弥彰地道：“德妃娘娘是担忧小主的身子呢。”
林菀端坐在椅子上，心中冷笑连连。
若她真的担心自己，方才就不会任由她跪在殿中如此之久了。
若不是皇帝的那一道圣旨突然而来，恐怕自己今日得跪上一整个早晨。
当李太医走后，林菀这才开始琢磨起这件事情的不对劲来。
她回想了一番方才的那几味药……怎的莫名，有种熟悉的感觉？
林菀坐在桌前思考了许久，这才双眼一亮。
是了！
甘蓝籽本就不常用在汤药之中，且这东西与同科的芥菜籽与油菜籽颇为相似。
芥菜籽倒是没什么，用作通络血栓很有些效果。
可是……这油菜籽，却是有避孕的功效的，与另外的几味药恰好就组成了一味常用的药方。
李太医能在太医院身居高位，定然不会犯下这等低级的错误，错把甘蓝籽当做油菜籽。
想来……必定是有人趁着李太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换了药。
林菀嘴角一勾，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所在。
这人倒是个聪明的。
仅仅从药方便猜出了德妃的目的，会是谁呢……
林菀一边想着，抬头就看见今日前来请平安脉的宋时背着药箱，被翠枝领进了殿内。
林菀看着他许久，这才将手腕从袖中伸了出来。
宋时跪在林菀的面前，一言不发地把着脉象。
当一番例行公事完毕后，他收拾了东西便准备告退，却猛然听见林菀道：“宋太医的本事果然是不差的，如今陛下盼子心切，油菜籽这等药，果然还是不能乱用的。”
宋时听了这话，手中的动作当下就一顿，而后又很快恢复了正常。
他当做没听懂林菀的言下之意一般，竟直接躬身告退了。
林菀笑着看他的背影离去，唤来了翠枝低声吩咐了几句。
于是，这日当宋时离开秋棠宫之时，袖中还揣着一个沉甸甸的小金元宝。
当他走到了宫道之上，四下无人处之时，他这才伸手捏了捏那金疙瘩，淡笑着回头看了一眼秋棠宫的大门，这才转身离去。
他家境贫穷，还是靠着父母攒下的一点银钱打点，这才能得以上京会考，而后被选入了宫中的太医院。
可太医院同样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自己囊中羞涩，拿不出孝敬钱贿赂院正，只能忍气吞声地被同僚欺压。
那日林菀向他释放好意，他几乎想也未想就答应了。
这后宫之中的嫔妃们，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与其想尽办法攀附上那些个颇得圣宠的，不若从零开始，跟准一个主子好生往上爬。
如此脚踏实地走出来的路，必定会比一步登天来得踏实。
他当初选择跟随林菀，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
这副相貌放在整个后宫之中，都是出挑的，想来，要获得圣上的恩宠，应当比旁人容易些。
只不过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林小主竟是个冰雪聪明之人。
不仅懂得药理，还聪慧至极。
与这种人为伍，才有可能走上自己想要的康庄大道。
他们二人互惠互利，想来经此一事，往后她会更加器重自己。
宋时心中想着，便打定了主意今后要好生看顾着秋棠宫。
那里头可是住着一位自己的贵人呢。
而秋棠宫中，林菀旁敲侧击地问出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地挪了个位置坐在了罗汉床上准备补个觉。
她褪了外裳正准备躺下，却看见翠枝手中拿着一块布巾裹着什么走了进来。
“小主，方才您为何没有让宋太医送些药膏来呢？”
说着，翠枝便将那包着冰块的布敷在了林菀的膝盖上。
“太医院配的化瘀药向来效果甚好，可我留着它们，还有用呢。”
林菀一边躺在床上，一边伸手指了指自己腿上的伤。
不过是膝盖磕青了些，其实过了那一会儿，现在就缓了过来，想来再将养几日就能恢复如初。
只不过，她可不能这般凭白被人欺负了。
既然想好了要用苦肉计，那势必得做得真实一些。
自己虽说一直都在后宫众人面前装傻，可若是旁人真以为往后就能拿她当软柿子捏，那她们就大错特错了。
有些仇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
林菀每每地睡了个觉，等她醒来之时，都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
翠枝端上了些点心让林菀充饥，正打算亲自去小厨房热一热侍膳司今日送来的餐食。
可她还未走出门，就看见桂喜快步领着一个人走进了殿内。
“长公公。”
林菀看见长海，客气地打了个招呼，似乎都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长海见林菀正好醒来，笑着走上前道：“小主，皇上今儿翻了您的牙牌，您准备着，一会儿敬事房的人就该来了。”
林菀听了这话后，心中没有半点意外。
她今日晨间躲着皇帝，就是为了让他心中浮想联翩。
这不，他昨日才尝到点甜头，哪能这般容易就吃腻味了？
林菀点了点头，伸手从桌上放着的果盘中的一格抓了些银角子塞给了长海。
“劳烦公公跑一趟了，我这就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