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年节的宫宴后，按照惯例，皇帝都要领着太后与嫔妃登上城楼祈福的。
可能够有资格跟随在两旁的嫔妃，却不包括林菀这个小小常在。
宫宴散了后，她便带着翠枝径直回了秋棠宫中。
二人一路走在挂满了红灯笼的长长宫巷之中，翠枝还颇为遗憾。
“今日淑妃献舞，惊艳四座，就连奴婢都看得移不开眼。想来皇上夜里指不定又要去重华宫中了……”
林菀听了这话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淑妃向来喜欢用那些个浓重的香粉，几米外都能闻见各种花香混杂的味道。
若是放在往常，那定然是诱人的，可今日……就不一定了。
皇帝被灌了一肚子酒，如今应当是正想要寻一处清净之地，想来，今日淑妃的打算很可能就要落空。
一想到方才宫宴之上，坐在上首的皇帝朝自己频频投来的目光，林菀便觉得这大鱼应当是上钩了的。
一开始皇帝不过是因为自己穿得多才多看了几眼，这不作数。
可当那糯米丸子与山楂藕粉羹端上来之后，林菀明显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中已经多了几分探究。
为了这场宫宴，她可是准备了许久。
这餐食都已经喂到了嘴边上，狗皇帝你最好识相点！
二人回了秋棠宫后，林菀第一件事情就是吩咐桂喜烧水准备沐浴。
她将殿中许久不用的那个香炉也搬了出来，让翠枝拿来了前几日找宋太医开来的药包。
底下的炭火烧得滚烫，林菀将药包中的藿香与佩兰一股脑儿撒进了香炉中，没一会儿，这殿中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翠枝在一边看得胆战心惊的，“小主，您为何不焚些香料？这药味……也没有多好闻啊……”
林菀笑了笑，自顾自地道：“藿香，性温芳香，佩兰，味辛性平。这两种药材都有化湿和中，和胃止呕的功效。平日里虽说这气味是不怎么好闻，可若是胃里难受的人，闻之却会觉得通体舒畅，比那些个香料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翠枝在一边仔细地听着，闻言忽然就有些紧张，“小主，您可是在宫宴上吃得多了，眼下胃里不舒服？”
说着，她便准备去烧水沏茶。
可谁知，林菀却摇了摇头，“这是专门给皇上准备的呢。”
翠枝脚下的步伐一顿，面上顿时就露出了一抹喜色，双眼都亮闪闪的。
“小主，您是说，皇上一会儿会来吗？”
林菀没有说话，只笑了笑，便径自走向了浴间，临近门前，还不忘回头嘱咐道，
“你们在外头守着，无论什么人来了，都不要进来打扰通传。”
……
明月高挂，凉风习习。
弘景帝带着仪仗弃了步辇走在空无一人的宫巷之中。
方才从城门上下来，目送太后离去之后，弘景帝便挥退了所有的嫔妃。
忙活了一整日，后妃们也急于回宫整理一番，好等着看皇帝今日究竟会歇在谁的宫中。
可所有人在见了淑妃今日的献舞之后，心中也多少有了个数。
按照惯例，皇帝在除夕夜是要宿在皇后的宫中的。
可如今后位高悬，这场宫宴便俨然是重华宫与怡华宫的战场了。
今日筵席结束，显然是淑妃更胜一筹。
长海拿着拂尘跟在弘景帝身边，看了看他的脸色，试探地问道：“陛下，可需要奴才去通传，让重华殿早些准备着？”
今日长海在宫宴上看着淑妃与德妃二人斗法，相比起德妃的一曲半山听雨，皇帝明显是更钟情于淑妃的舞姿的。
皇帝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凉清风，忽然转头看向岔路口的这条寂寥宫巷，“这前头，是哪个宫殿？”
长海转头看了一眼，赶忙道：“回陛下，是林小主如今住着的秋棠宫呢。”
弘景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脑海中忽然就浮现出了宫宴之上那个埋头狂吃的小常在。
倒是，有些可爱的。
如此想着，弘景帝的脚步神不知鬼不觉地便转了个向，带着一众内侍往秋棠宫的门口走去。
待走进了秋棠宫的宫门，来到了院中之时，弘景帝简直被眼前的萧索震惊了。
他转过头看向右手边那点着灯的内殿，突然开口问道：“这秋棠宫中如今有多少人伺候着？”
长海不知皇帝此言何意，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就只有一个太监，一个宫女呢。”
别说皇帝，就连他都觉得着实是少了些。
皇帝没有再说话，抬步就朝着一侧的殿宇走了过去。
当走到了跟前之时，守在门口的翠枝看见皇帝的仪仗突然出现，差点没个吓了个好歹。
想着自家小主还在浴间没有出来，翠枝顿时就有些慌乱了起来。
她赶忙上前给皇帝请安，却见他挥了挥手免去了礼节。
弘景帝看着有些慌乱心虚的宫女，顿时就想到了方才在宫宴之上的林菀那埋头苦吃的样子。
“你家小主，可是又在偷吃？”
见到他来了，没有面露喜色，反而像是做贼一样，就很不对劲啊。
翠枝赶忙答道：“回皇上，小主在内殿……”
洗澡呢。
弘景帝伸出一只手在唇边比了比，示意她不要出声，而后抬步就走进了屋内。
这屋子里没有多少摆设，多少显得有些空荡了。
可当弘景帝乍一闻到藿香与佩兰的药味之时，也不知怎的，原本还有些昏昏涨涨的头却顿时就清明了起来，胃里的不适之感，也消退了许多。
翠枝不知自家小主为何不让她通传，看着皇帝走了进去，自己赶忙跟在了后头。
当几人走到了内殿之时，正巧便看见浴间的门从里头被缓缓打开了，而后，一个身穿着白色薄纱寝衣的女子便缓缓走了出来。
众人乍一看见如此一个曼妙美人出现在面前，就连呼吸都不知不觉地放轻了些许。
林菀自病愈以来，就成日将自己裹成了个粽子模样，半点腰身都看不出来。
可如今忽然换上了这极显身段的衣裳，就连翠枝都一瞬间呆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