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枝听着林菀脱口而出的这不大吉利的话，赶忙打断她道：“小主可别咒自己啊……是如嫔娘娘，前日夜里，殁了……”
翠枝这么一说，林菀才想起，如今自己只是个小小常在，只能住在一宫之中的一个殿宇，这秋棠宫可是有主位的。
“她是如何没的？”
林菀被这到处挂满的白幡闪了闪眼睛，也顿时歇了出去走走的心思，转身就回了屋内。
翠枝小心地扶着她，一边说道：“奴婢不知，只是听她宫中的宫人说，她已经好几日都只喝些清粥了。”
“只喝清粥，不会饿的吗？”
林菀隐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可翠枝话里话外，似乎却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如嫔娘娘在饮食上向来自律，常年茹素，这才有了那好身段。据说这养身食谱的方子，还是花了重金寻太医院的院正梁大人开的呢……”
林菀听后简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的原身前脚方才被冻死，这秋棠宫中又饿死一个？
这究竟是养身食谱，还是夺命食谱啊喂？！
也难怪皇帝子嗣单薄了，有这么一群庸医在，恐怕过不了多久，还不等弘景帝绝后，这后宫的嫔妃都要死光了吧。
林菀坐在桌边直叹气，看着桌上摆着的清汤寡水的饭菜，摆了摆手就让翠枝尽数端了下去。
畸形审美害死人，为了多活几年，她势必要好好将原主亏损的身子补回来。
若不然，莫说生娃了，她自己能不能活到生娃的那日都还是个问题。
“翠枝，你去厨房重新熬一盅粥来，要浓稠些，再往里头打一个鸡蛋，放些肉末。再弄点小菜，油饼馒头什么的，一起端上来。”
若是放在往常，林菀必然是不能用这秋棠宫中的小厨房的。
说得好听些，她是个常在，是皇帝的妃嫔，可这常在在宫中，就是奴婢与下人一般的存在。
在位份高的嫔妃面前，她尚且要如此自称，更别提皇上和太后了。
原先如嫔还在之时，原主每日都要去她跟前服侍，可如今如嫔一走，这偌大的秋棠宫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人。
说句诛心之论，这倒是给了她不少的便利。
翠枝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林菀叹了口气，“放心，如今这宫中的宫人们都在忙着如嫔的后事，不会有人注意到你的。”
可翠枝却不是因为此事而担忧，她着实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小主怎的大病一场之后，就这般自暴自弃了？！
“小主，您真的要吃那么多吗？”
翠枝小心翼翼地问道。
自家小主原先可是十分在意她的身段的，虽说没有如嫔那般夸张，可每顿餐食也不过就一碗清粥加两块糕点罢了，只有偶尔到了宫宴之上，才会象征性地吃些荤食。
林菀自昏厥起就粒米未进，如今已经饿得头晕眼花了，她不耐地对着翠枝嚷道：“快去！我要吃肉！”
翠枝被她吓了一跳，赶忙蹲身行了个礼，而后拉着门口的桂喜匆匆去了小厨房，一路上还在窃窃私语着，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当林菀总算是吃上了自己点的菜之时，只觉得五脏六腑都是满足的。
这热腾腾的粥喝下去，再配上一碟子凉拌花生米和油炸小鱼干，这普普通通的菜式竟叫她吃出了人间美味的错觉来。
“为了个男人，还真是不值啊……”
餐后，林菀坐在桌边摸着自己吃得鼓鼓的小肚子，由衷地叹道。
……
如嫔死后，她宫中的物件都被内务府的人一股脑儿收走了，这是宫里的惯例。
人走茶凉……什么都不会留下。
原先在她宫中的宫人们一应被遣散，各个铆足了劲想要奔着好的去处，竟没有一人愿意留下。
说白了，林菀这个小小常在，入宫三年都默默无闻，看着就是个没前途的小主。
当秋棠宫的主殿被清理干净后，林菀站在门前看着这寂寥萧索的殿宇——却开心极了。
可那些物件收走了，厨下送来的份例吃食却依旧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那儿。
如今她正是要好好补身子的时候，这些吃食的存在对于她来说，就像是雪中送炭一般。
于是，也不等翠枝去做，林菀病愈后，竟自己卷起袖子在小厨房做起了羹汤。
“小主……您去歇着吧，这些该是奴婢的活儿啊……”
翠枝在一边给她打着下手，一边胆战心惊地看着林菀将一勺勺的白面往一个巨大的碗中舀。
看这量，足足是原先一顿餐食的数倍啊……
她家小主怕不是昏厥了一遭就被饿死鬼投胎了？！
林菀对翠枝的担忧丝毫不知，她手中一边做着肠粉，可心中却在憧憬着烧鸭。
“翠枝你是不知，这肠粉配上烧鸭烧鹅，再蘸着酸梅酱吃，味道可好了……”
她身为两广盐运使的女儿，自然对于广式菜肴如数家珍。
可按照自己眼下的份例和地位，想要成功从侍膳司分到一份烧鸭，估计还有的熬啊……
夜里，林菀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头一次思考起了往后在这后宫之中该走的路。
秋棠宫死了个主位娘娘，她这宫中倒是能够静一段时日。
可随着自己的病愈，往后每日的请安可都是免不了的。
她不欲让旁人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可又不得不去会会这些往后的对手，因此，势必要想个法子，既不能太过扎眼，又能叫皇帝注意到她的存在。
如此这般又过了三两日，总算是到了林菀要早起去怡华宫请安的日子。
这后宫中如今就只有两个妃位，德妃与淑妃，皆是弘景帝当初龙潜之时，从王府带上来的老人。
德妃代理后宫，淑妃从旁协助。
此二人，如今是这后宫说一不二的主子。
林菀一边想着，一边又在自己的衣裳外头套了一件，足足将她的腰身多裹上了一圈。
翠枝在一边看得直皱眉头，颇有些担忧地道：“小主，您这么穿，德妃娘娘会不会怪罪？不若，您换这件藕荷色的吧？”
她家小主长得美，穿这柳青色，多少有些衬不出她的容貌了。
她们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见一回陛下的，为何不打扮得好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