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彻走后,徐青橘并没有坐上公交车。
此时才八点,正是晚上热闹的时候。人行道上多数都是散步的人,老老少少,安静又惬意。
徐青橘走在人行道上,从兜里摸出手机。
是徐楠打来的电话。
她抬头看着头顶的天空,没有星星,连月亮都只有弯弯的一个边儿。
她前几天的情绪都太快乐太高涨了。哪有人会一直开心吗?
物极必反。
徐青橘这么想着,心情奇异地美丽起来,她接听了电话。
徐楠女士沉默了半分钟,才憋出一句:“你终于舍得接我电话了?”
徐青橘:“刚才手机静音没有看见。”
徐楠质问道:“好端端的,手机为什么会静音?”
徐青橘说:“刚刚在看电影,当然要静音。”
“你这都快考试了,还有心思去看电影?”徐楠语气又急又快,“你跟谁去看的电影?”
徐青橘停顿一两秒:“你不是猜出来了吗?”
徐楠:“你新交的那个男朋友?”
她这句话语气放轻了,但每一个字都裹着淡淡的嘲讽。
“对啊。”徐青橘干脆利落地承认,“看电影和考试又不冲突,我就算考前看了电影,也丝毫不影响我考好试。”
手机那边陷入了几秒的沉默,徐楠嘲弄道:“你可真瞧得起自己,是谁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啊?”
徐青橘被戳中了哑穴,变成了哑巴。
徐楠仿佛找回了场子,她说:“你交的那个男朋友小张都给我说了,模样好家里有钱,学习不太好对不对?”
徐青橘依旧沉默。
徐楠不屑道:“学习不行,全靠爹妈给饭吃,长得再帅也不是良配。而且你现在谈恋爱也太早了,考研最重要。”
她或许是知道自己说话有些过分,缓和了下语气,“你先跟他分手,好男人以后多的是,咱们身边不就有一个吗?”
徐青橘闭了闭眼:“他是学习不好,但我很喜欢他,也很喜欢他给我提供的情绪价值。我现在不可能跟他分手,就算真分手,那也得是我们俩感情出了问题。”
徐楠呼吸逐渐加重:“徐青橘,我努力挣钱送你去外地读书是让你好好学习提升学历的,不是让你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一起混的。”
“好好读书,提升学历?”徐青橘慢慢咀嚼这八个字,她突然笑了一声。
徐楠:“……你在笑什么?”
徐青橘突然问了一个问题:“你猜我为什么高考的时候考那么差劲?”
徐楠冷道:“那不是你心理素质不行吗?”
“最后一天考试时,开考五分钟我就开始肚子疼了。”徐青橘边回忆边说。
她其实不太敢回忆那一天的事情。
那么热的天,考场里的空调没有任何存在感。两个监考老师一前一后,周围都是低着头弯着腰奋笔疾书的考生。
徐青橘肚子疼得浑身冒冷汗,肠子和胃都在打结。
她的前路是她面前那张薄薄的纸。
随着她拿不稳的手,写得乱七八糟的字变得扭曲起来。
疼得特别厉害的时候,她脑子就越发清醒。
清醒的意识到,她考不好了。
徐楠倏地顿住。
“你猜我为什么疼?”徐青橘放轻了声音,“妈妈,你猜猜。”
徐楠呼吸粗重。
还能怎么猜?
没有什么好猜的。
徐青橘的生理期每个月六号准时准点的来,高考正好是七号和八号。
徐青橘每次来生理期时,都疼得脸色发白,只能时时刻刻贴着暖宫贴
徐楠在徐青橘高考那一个月就进入了警戒状态,她的生理期自然也是徐楠的头号敌人。
买了经期推迟的药不说,还从别人那里打听了一堆民间土方法。
喝醋吃冰块……
这些徐青橘都试过。
徐楠那天把装满冰块的碗放在她面前时,徐青橘还问她:“你就不怕我拉肚子吗?”
徐楠讪讪道:“哪有那么巧的事情啊?”
她好几天没有休息好,眼下青黑浓重,头发乱糟糟地扎了一个低马尾,皮肤粗糙。
比徐青橘更像一个即将上场的考生。
徐青橘叹了口气,不像再和她置气,主动拿起两块冰塞进嘴里。
冰块进入温热的口腔里融化的同时,把徐青橘的嘴也弄得冰冰凉凉。
那时候,她就已经产生了一种无力感。
她跟这个人根本讲不通。
徐楠直接把电话挂了。
徐青橘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出了一会儿神。
后来的两周,徐楠都没有再给徐青橘打过电话。
徐青橘也没有主动打过去。
有些事情,还是等双方都平静一些的时候再解释解释。
直到考完试,大家都拉着行李箱大包小包回家的时候,徐青橘不得不给徐楠打了一个电话。
拨打电话的铃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听,最后自动挂断了。
徐青橘叹了口气,然后又接到了商彻的电话。
“我在你楼下,快下来吧。”
“好。”徐青橘挂断电话后,浅浅擦了一个唇膏,就下了楼。
商彻的车停在楼下。
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上车后熟练地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摸出一袋零食。
“咱们去哪里?”
商彻一手圈着方向盘,一手捏了捏她的手,说,“去吃散伙饭。”
徐青橘嘴角抽动了一下,“你还真没完没了了?”
自从她拒绝商彻送她回家再顺便去她老家待几天这个事之后,某个薄荷精的嘲讽能力直线上升。
商彻呵了声:“我说错了吗?我送你都不行,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压根不觉得咱们俩能走到最后,那既然如此,这顿散伙饭早吃和晚吃能有什么区别?”
一堆歪理。
徐青橘心想。
这个小老外接受中华文化熏陶这么久,看上去像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可他的逻辑思维奇特无比。
徐青橘经常被他的逻辑思维所震撼。
现在也是。
“你的意思是,这顿散伙饭算我们以后分手时候的散伙饭?”
商彻脸色臭臭的,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
徐青橘问:“那我们为什么不吃完散伙饭直接分手?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商彻:“……”
趁着前方红灯,他突然伸手捏住了徐青橘的唇瓣,“你果然想跟我分手。”
徐青橘:“……”
她一把拍开商彻的手,面无表情地竖起三根手指,指着天空,“我对天发誓,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你分手,以后什么样不提,起码现在没有这种想法。如果我撒谎了,就让我以后吃方便面没有调料。”
商彻瞥她一眼,哼了声,勉强信了。
他对发誓这种事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
可能是源自于他怕鬼,真心实意地希望真的有神灵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