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此人也算是一个可怜人,之前是一座小城里的首富,几代人辛勤耕耘之下,资产颇为丰厚。厚嗣潡本业,兼济达天下,这是此人家族的祖训,事实上他们也正恪守祖训才得以传承几代。
富甲一方,深受人们的爱戴,这本就是一个良性循环,可是在他当上家主时,正赶上新城主履任。新城主乃是一个不学无术的混混,得此城主之位乃是托了关系,为了长久地保住自己的地位,当然要不断地向上输送银两。
此人的家族正好成为了城主眼中的肥肉,所以便不断开始蚕食打压。一来二去,家族生意渐渐掉落,虽然不至于影响到根基,可是再这样下去就很难说了。他无奈,只好去找城主理论,希望可以将问题解决。
不成想城主狮子大开口,居然索要一半财产作为他们继续合法经营的筹码,这次会晤就这样不欢而散。只是他还没有意识到,正是因为这次的见面,才断送家族生意以及族人的性命。
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城主府突然下令宵禁,理由是府内有重宝丢失,兵卫之本此人家族。
事发突然,但身正不怕影子斜,面对来势汹汹的兵卫,他坦然让其肆意搜寻。不多时,兵卫在其卧室便发现了所谓的重宝,连夜便将全族人全部羁押在堂。
当夜,城主亲自升堂审讯,一番对峙下,各种刑罚走了三遍,直到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这一切不过是城主的阴谋而已,所为的只是自家财产。如今发现了事情的诡异之处却也无力回天,毕竟事已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希望破财能够免灾吧。
他准备认下此事,保全族人的同时,无非是经受几年牢狱之灾。可是新城主将事做绝,犯人认罪,那么便直接处刑。也是在当夜,此人全家六十四口全部伏诛,小至襁褓婴孩,上至百岁之傁,无人幸免。
也是他命不该绝,就在轮到他的时候,刑场突显一黑衣人将其救走,这才得以保全性命。从事发到全家人罹难不过发生在几个时辰之内,从富甲一方到一无所有,从受人尊重到难以真面目示人,也是在几个时辰之内。
天色微亮,他眼神里满是惊恐,亲眼目睹了家人的死状让他的心绪难以平静。赤红的双眼满是血丝,脸上毫无血色。救他的人一言未发,只是平静地看着,任凭他心绪如何起伏。
“为何要救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有些沙哑地问道。也许还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之中,他的声音少了一点温润,多了一丝阴森,似是将要释放内心中的疯狂。他没有哭,一滴泪都没有留下,只是眼眸之内,再也没有了人该存在的情感。
“帮我做事,让你报仇!”黑衣人很满意此人的状态,用着有些生涩的国语说道。
“好!”
就在黑衣人话落之际,此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生命的意义就是报仇,活下去的动力便是有朝一日杀进城主府,当自己已经不把自己当成一个人的时候,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底线便形同虚设。
其后的日子里,黑衣人亲自指导了他一年的时间,让他重新筑基,修习忍术。因为心中大仇未报,所以他修炼起来格外拼命,仅仅一年便成为了一个合格的杀手。同样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一个人悄悄潜入了城主府,人畜皆灭之!
了结了心愿,他突然感到一阵空虚,许久未曾出现涟漪的内心泛起了一丝波澜,压抑整整一年的情愫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冰冷的内心。妻儿的一颦一笑历历在目,族人的簇拥恍如昨日,在这一刻,他声嘶力竭地哭成了一个孩子。
时间流转,他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心中只有任务。在团队之中,大部分人都与他有着相同经历,他们除了完成临时交代的刺杀任务,剩下的便是刺探、收集各种情报,从一开始的难以接受到现在的心甘情愿,他们已经成为了樱花皇朝在大云境内的眼线。
因为仇恨让他们失去了底线,因为仇恨让这些人成为了敌人的爪牙。最了解的大云的还是这些土生土长的大云人,只有至亲才真正明白怎样致命。
云凡听着对方的讲述,心中感到一阵压抑。他的年纪虽然尚小,但是这一年多的经历已经让他有了成熟的思想,对这个世界有了自己的认知与判断。之前,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击杀对方,但是现在,他却有些犹豫。
倒不是心中怀有妇人之仁,只是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所说的都是对的,都是真实发生过即便现在的某处,依然正在上演着的事情。没有原因,他就是不想杀了,也不会知道该如何阻止类似的事情发生,他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
从古至今贪官如过江之鲫,清官如凤毛麟角。所谓的上达天庭,皇帝除贪官而百姓欢呼,不过是利益不同的一场秀罢了。律法不公,正义不存,杀人越货者便是英雄豪杰,至少人们憎恨他们远不如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
可是这一切的真的是一个人变节的理由吗?云凡有些疑惑,问自己却没有任何答案。
沉默片刻,他便释然了,人生在世终有限,何必辜负那岁月静好?大义也好,狭义也罢,怎样不是一生呢?纵看古今千万载,永生真正有几人?功名利禄尔虞我诈,到头来不过是镜中花月,空欢喜一场罢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苟活于世只求问心无愧,上不负生养之恩,下无愧于泯然终生,俯仰无愧天地,褒贬自在春秋!
云凡转身离开,并未将其击杀,任其自生自灭就好,临走之际丢下一瓶疗伤药,足以使他伤势痊愈,以后做个普通人还是没有问题了。
“噗~”
听到后方的闷响,云凡一愣,但是却并没有回头。稍作沉默之后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一跺脚,身后隆起一座土包,将那人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