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枫微微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已失望至极,起身把跪在地上的陈为使劲一扯,拉了起来,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声音微怒的说道:
“还有何想头,没听到六姑娘的话嘛,非亲非故的,管她做甚,平日里听你说她不喜你,我还时不时的安慰你几句,眼下看来,因果自知了吧。”
陈为还是傻傻的,被许枫扯到一边都不自知,眼睛就那么直直的看着邢妈妈的背影;
秦嬷嬷怒吼道:
“你们快动手把这个老货带去柴房,别脏了六姑娘的望月阁,记得先拔了她的舌头,再打,别打死了,明日禀过老太太,再好好处置她。”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无人相拦,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堵了邢妈妈的嘴,将人拖了出去;
秦嬷嬷一番安慰我后,便出了望月阁;
陈为直到邢妈妈被拖了出去,还是傻楞楞的杵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空洞,目无交点;
许枫轻轻叹息着,看样子是与我有话要说,可再看到刁氏稳如泰山的坐着,便与我说道着把许语琴抱回去歇着,明日早膳再回来与我一起用;
我点头应声,安文清忙唤着芍药和李晶去里间,将已睡沉的许语琴抱出,许枫夫妻也走了;
我安慰着田妈妈,让她带着下人们都去歇息,此时屋中刁氏身边只有房妈妈,我身边是桃霜和映雪;
刁氏看着正厅大门,轻声道:
“邢氏的心思,家中下人都明镜一般,当时珊儿将她招回,我便觉得此人日后定会生事,不过,想着是非会出在明儿身上,却不成想,她竟会把心思动在了你的身上。”
我示意桃霜将门关上;
桃霜直接出去后将门关严,应是她已守在门外了;
刁氏柔和笑道:
“珊儿,大伯娘不是因着贱婢的几句蠢话而留下与你说嘴的,刚听得她的话,大伯娘还心中欢喜呢,有了夫妻之实,日后再出靖亲王府那档子事也是不惧的,可当看到你的守宫砂,唉!大伯娘还真是有些失望呢。”
我明白刁氏话中的意思,面上却是显出微微惊讶与不解之色,望着刁氏;
“你这孩子,如此聪慧,此事却不上心了!”
刁氏见我的小模样淡笑着;房妈妈忙笑道:
“大夫人,六姑娘再是聪慧,终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这心思自然是用不到这上面的。”
刁氏盯着我含笑继续说道:
“靖亲王的四女都能用着龌龊的手段,想着先与东煦有了夫妻之实,你们已是得了圣旨的未婚夫妻,就算是有夫妻之实,谁又能说些什么?谁又敢说什么?今日这个贱婢已然是明白这个意思的,所以才敢这般闹腾,只想借此事除了田嬷嬷,她好取而代之;你刚刚说出的话,大伯娘还以为你心如明镜,什么都晓得呢,却不成想,你没有考虑到这一层。”
我故作惊讶的望着刁氏,茫然的摇着头;
刁氏原带笑的面容渐渐收起,略一轻叹道:
“罢了,慢慢你就会懂得;珊儿,咱们娘俩从未单独说过话的,今日虽已晚,可也正好应了秉烛夜谈那句话;房妈妈,代我谢谢六姑娘。”
刁氏下令,房妈妈忙上前一步对我深福一礼,惊得我直接起身,颇为慌乱的还礼,嘴上惊呼道:
“大伯娘这是为哪般,您是长辈,怎可如何呢?房妈妈快快起身。”
刁氏抬手,房妈妈忙收了礼,虚扶着我坐好,笑道:
“六姑娘,大夫人是真心的谢您,老奴也是真心的感激您,幸好您归家了,要不然,大房可是没有出头之日了。”
刁氏极为感叹的与我分说着这些年大房在许家的不易,说着伤怀之处,潸然泪下;
当说到去了小邹氏和赵氏时,再也没了心如止水的平静,不避讳于我,直接显出解气解恨的神情;直到说起了她掌家后,面容才渐渐有了几分暖色,可再得知许宏远恐会取那个兰泽和硕公主,这心里就慌得不行了,听到老太太与儿子们商量着赶快迎娶继室,心才稍稍安稳了下来;
定下了两家小姐全是大户之女,她又惶惶不安了,她们虽为继室,可刁氏的娘家终是不在京城之中,她独自一人,太过势弱了;
我听着心中暗叹,还真是被秦嬷嬷说中了,这个秦嬷嬷呆在老太太身边都混成人精了;
“珊儿,你在母亲面前帮衬着大伯娘,大伯娘懂得,你的头脑清明,心思极正,更是从不把尊卑嫡庶放在首要,只论长幼齿序;幸好,有了你的尽言,母亲已同我讲过,继室便是继室,再不会出小邹氏那般的事情了,只要我不错了心思,家还是由我管着;珊儿啊,这些都是因着你,大伯娘岂会不谢你,包括东煦那个铺子,若是没有珊儿帮衬着,无论如何他一个二房的姑爷,怎会想到大房和三房的兄弟呢。”
我眸光柔和,只嫣然浅笑的望着她,虽不应声,可都是通透之人,即能与我详谈,便是无需从我口中得到答案……
送刁氏主仆出望月阁的院门,已四更天了,田妈妈早已将望月阁的下人都安顿好,让她们歇去了;
今日原就疲累,再被邢妈妈这一闹,我已累得要脱力了,看着刁氏主仆的身影也没入夜色之中,正欲转身,一个有力的臂膀直接将我拦腰抱起;
两脚离地,吓了我一跳,差点就要惊呼出声,鼻尖处闻到李东煦身上熟悉的气味,瞬间安心,头直接靠进他的胸膛,舒服的闭上了眼睛,由着他抱我进主屋;
将我放于床上,我懒懒的睁开眼睛,见他只着中衣,轻声发问:
“外衣呢?还有,明哥儿呢?”
“田妈妈拿去洗了,明哥儿早已回屋歇下了,珊儿快些休息,也睡不上两个时辰了。”
说罢,他同我躺在床上,将我揽进怀中,轻轻抚着我的背;
我缓缓闭上眼睛,柔声道:
“即知我累了,不能再闹,好好睡觉。”
李东煦轻笑出声,低声道:
“睡吧,我不闹你,不过,我可是听得真切,许家早已允了,定是要寻个由头接你回家,在家中才自在些。”
我不理会他的话,偎进他的中,寻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九月初八,宫中三年一度的青菊宴开启了,京中年轻才俊皆相邀在列,京中贵女也会随之出席;
因着明日九月初九,重阳佳节,登高赏菊,合华国几朝几代殿试都定在九九登高这一日;放榜之后,初八这个青菊宴也就是借了个赏菊的名头,‘青’便是这些个年轻男女了;
我如明镜一般,这皇上举办的相看宴会,我极为不愿参加,可相邀名单之中‘妙蕊’定是不会少得,只得随着许宏远进宫了;
今日家中男儿都被许宏远带上了,在得知又要进宫赴宴时,我便是请示了老太太,带上许浅玮和许浅兰,如今有了珠清和樱桃,老太太便允了;
此次吴妈妈没有跟着我进宫,在李家张罗归置好一切,等着不出两三日,李家之人就到京城了;
我带着桃霜和映雪在身边,有了上次夏荷宴的经验,又见到了那个唤落苏的宫婢,不用排队,直接入了宫门;
官居与同僚们分行,公子小姐们可一同行走,落苏寻问我可乘软轿,被我推拒了;
许家儿女皆在,我怎可独自一人乘软轿;
我今日只着一袭淡雅的浅碧色长裙,如常未施粉黛;
许浅玮和许浅兰也是有样学样的,衣着颜色鲜亮却不艳丽,只微施淡妆,进宫的礼数自是有珠清和樱桃教导着她们;
许家女儿个个都是颜色好的,所以,当许家女儿出现时,皆是脱俗之姿,可是不似已然走在我们前面不远处的那几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