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华在望月阁一直与我聊到晚膳时分,上房来人请,我们姐妹二人一同往花厅而去;
好家伙,过年都未见人来的这般齐全呢,花厅摆了三桌,老太太主桌上皆是嫡出女眷,次桌家中男儿,倒是不分嫡庶,可那边边处,又加了一桌,老太太开恩,妾室姨娘们都赏了脸面,也赏了她们来花厅一同用膳,这可真真是破天荒之举;
席间热闹,没了往日的‘食不言’,老太太一直笑着,说着,好似今日张氏被发落之事不曾发生一般;
老太太始终笑看着我,眼中的神情除了慈爱就是赞许;
刁氏见状,率先赞起了我,什么嫡女风范,闺秀之姿,玲珑心思,总之是什么好听说什么;因着她开了话头,紧跟着,满桌子上,满屋子里,赞美之辞各色各样,不可胜数;
我只宠辱不惊的含笑不语,眼角余光却是扫着屋中众人的神色,我这桌女眷自是不用说的,都是赞美之色;男子那一桌,许宏远可是骄傲又得意,还时不时的被许宏文打趣几句,他也不恼,只得意的斜睨着他;
许枫一直垂着头,许昊跃同许宏远一般无二的神情,好似全家赞得人是他;边桌有些远,我着实看不清她们的面色;
主桌之上唯一与我不相熟的就是许如华了,她时不时的就打量着我,卞氏淡笑道:
“大妹啊,有话就说,六妹妹又不是外人,咱们在家中可是同六妹妹说话不用思前想后的。”
许如华不好意思的笑道:
“呵呵,我与六妹妹不相熟的,归家时,听祖母与母亲说道了一番六妹妹为姐妹们着想甚是感动,再瞧着六妹妹为家中姐妹们都备了衣裙,就知六妹妹是个心善的;晚膳前,田嬷嬷还过来询问着我与浅容可有带着衣裙归家,讲真的,六妹妹是不知,自许大管家拿着祖母的手信来接我归家,说着明日去靖亲王府赴宴时,可是把我惊着了,也惊着了我婆家那一家子人,细细翻来竟没一件像样的衣裙,匆匆归家,刚刚也是一顿翻找,着实惭愧得很。”
这番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满以为刁氏顾着脸面不会要我赠得衣裙,可许如华能当着一家子人的面说出来,必是得了刁氏的允;
我忙笑着应道:
“大姐姐不妨事,妹妹已为您和三姐姐备好了,是给您二位送过去,还是直接送到娄姨娘处,晚膳后,您和三姐姐去娄姨娘院子,看看可能要改动一二。”
卞氏笑道:
“要我说就直接送到娄姨娘处,瞧着六妹妹的身量啊,这全家女儿也就浅容还能相较,不过,怕还是要窄些的。”
我忙吩咐着映雪回去送消息,让她们把备好的衣裙送到娄氏院子;
老太太乐呵呵的唤着娄氏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笑道:
“今日啊,家中多亏得有你,可是把你忙坏了,不过,你这手也是巧得很,更是麻利,就这么丁点工夫,三件衣裙就改好了,她们都穿到我面前给我瞧过了,真真是不错。”
娄氏受宠若惊的忙曲膝福礼,答道:
“老夫人,您谬赞了,奴婢也就会这点子小手艺,是家中姑娘们身量好,不用太过改动的,且六姑娘的衣裙不论料子还是样式,那可都是极好的,云锦阁的衣裙好,都是留了缝脚的,稍微动动针线就可。”
老太太拍了拍娄氏的手,极为欣慰的笑着;
娄氏又福一礼,恭敬道:
“老夫人,奴婢这就回去了,六姑娘将衣裙送去,奴婢也要好生瞧瞧,等着大姑娘和三姑娘过去就能动针线了。”
老太太忙摆着手示意她回去,娄氏给屋中众人福礼告退,许浅熙在边桌坐着,眼神不住的看向许宏文;
娄氏忙出声道:
“四姑娘,六姑娘也为您备下了衣裙首饰的,早早就送到奴婢院中了,您若是需要,不如同奴婢回去瞧瞧?”
许浅熙忙起身,怯生生的望着许宏文,等着她的爹发话呢!
许宏文只垂眸饮酒,许昊林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也不知要说什么;
许宏博淡道:
“老三啊,全家女儿明日都去赴宴的,这浅熙已归家,总不好不让她去吧,再者,母亲接她们时说得可是明日赴宴之事,这夫家都已知晓了。”
许宏远见许宏文还是不言不语,皱眉问道:
“三弟,为何?”
许宏文抬眸看着二位哥哥,重重的叹了口气,当着全家人的面,也不避讳,直言道:
“我是真真的怕了,明日场面大,就怕又出岔子,我原是不知母亲也唤浅熙回来了,要是知晓,定是不允的,她那个夫家是个商贾之家,却不似京中的商贾,定居京城也不过数年,是些个不知礼数的,浅熙在家中为姑娘时就没有跟着好母亲,去了夫家怕是没人教导着礼数,明日还是做罢的好。”
许浅熙闻言,失望又委屈的缓缓坐下;
许宏文的话使得屋中都息了声,我看着老太太也是垂眸不出声;
再看过去许浅熙,已然红了眼眶;
我起身对老太太福一礼道:
“祖母,孙女即提了,家中姐妹齐聚,不能只缺一人的。”
款步来到许宏文身侧,福一礼,为他斟满了面前的酒杯,笑道:
“三叔,您最是通透的,三位姐姐的夫家既已知晓回娘家赴皇亲之宴,这般大的脸面可不是给他们夫家的,而是姐姐们娘家的,若珊儿想得不错,明日怕是姐夫们会亲自来接姐姐们归家的;您既然知晓四姐姐的夫家不成个样子,那不是正好嘛,也让他们瞧瞧,咱们许家可是不论嫡庶的,有何好事即便出嫁,也是要记挂在心上的;女儿都是家中至宝,身娇肉贵的在娘家养着,别让他们错了心思,欺负姐姐们。”
许宏文侧头看着我如花般的笑颜,轻轻叹了口气,淡道:
“你的话三叔怎会不晓得,可……”
“二弟,四丫头都回来了,明日眼瞧着小姐妹们都欢欢喜喜的出去玩了,把她一人留在家中,倒显得她是个外人一般;再者,这是珊儿想着她四姐姐,明日就让珊儿带在身边,若是真出事,那也是珊儿的错,回来你就罚她。”
许宏远截了许宏文的话,淡笑着为许浅熙说了句开脱之辞;
我忙转头去看许浅熙,见她也正焦急的盯着我看,便给她使了个眼色,转头对娄氏笑道:
“娄姨娘,您快带着四姐姐回去吧,抓紧着些改衣裙便好。”
许浅熙忙起身,可又不敢动,就那么等着许宏文出个声;
老太太终是发了话:
“老三啊,让她去吧。”
许宏文看向许浅熙,面色如常,可声音严苛:
“既然都允了你去,那你明日就醒着神,乖乖的跟在珊丫头身边,不可多生事端,若是因着你出了何事,那你便不用再姓许了。”
这话说得可是厉害至极,吓得许浅熙快步走至许宏文身边,直直的跪下,一个劲的说道着:
“女儿记下了,女儿定会记住老夫人与父亲的训导,不会错了心思,女儿谢父亲应允成全。”
我忙弯腰扶起许浅熙,笑着将她送到娄氏身边,示意她们二人快些离开;
许浅容见状,也起身告退,追着娄氏她们走了;
老太太便吩咐着秦嬷嬷,带明日要去赴宴的姑娘们再斟酌一番礼数;
我瞧着花厅内女儿家都已散去,便也借着个由头,离了家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