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被秦嬷嬷一提醒,便马上应承着,命秦嬷嬷去拿秋月的身契;
转头笑着对我说道:
“幸好这个老货提醒我一声,那个秋月的身契这就给你拿着,本也是你母亲的陪嫁之人,至于明儿的陪嫁,身契都放进她的嫁妆中,随着嫁妆一并过去就可。”
我忙起身,笑着福礼;
门外便传来了动静,蹬蹬跑来的脚步声声,就知是李德明他们几个;
待秦嬷嬷把秋月的身契交于我,便带着李德明和许语琴他们一同出了许家,往李府而去;
李府外,我刚下马车,便见一简单的小马车停于大门不远处;
王通上前叩门,片刻,大门打开,来人竟是毛时,见我们便恭敬施礼问安:
“大……”
“毛时,唤姑娘。”
桃霜马上出声止住了毛时的‘大少夫人’;
毛时重又见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姑娘安,大少爷上朝还未到时辰下朝呢,您请进。”
我微笑点头,一面往大门里进,一面轻声发问:
“你平日里都不跟在他身边吗?”
“回姑娘的话,因着昨日家中来道贺送礼之人过多,又加之今日姑娘会来,大少爷特命奴才在家中候着您过来,今日是李磊跟着大少爷去上朝的。”
人已进大门里,王通在身后正欲关门,忽得出声唤我:
“珊姐儿,似是有访客。”
我回身,见王通眼神示意我往门外看,我缓行两步重新立于门前,见门外立于一妇人,衣着质朴,看着似是布衣,竟然,竟然是李涵慧;
我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
“慧儿?为何立于门外不进来?”
李涵慧被我唤懵了,立着不动,瞪着大大眼睛就那么望着我;
还是她身边的丫环轻轻扯了扯她,似是才缓过神来,忙道:
“您,您怎会知晓我呢?您是许尚书家的千金,许六小姐?妙蕊小姐吧。”
我猛得一惊,初见李涵慧,竟忘了自己的身份,忙笑着应道:
“正是许珊,我也是前些时日听煦哥提起过他的小妹,今日一见便觉亲切之感,心中已认定了你的,快进来说话吧。”
李涵慧四下打量了一番,才带着丫环快速进了李家大门;
我不解的看着李涵慧那怪异的举动,眉心微拧,她为何如此?
心中疑惑,可嘴上却只是守礼的请她往二进院垂花门楼的厅堂而坐;
吴妈妈迎出来与我见礼,看到李涵慧微微怔愣,我便笑着说道:
“吴嬷嬷,这位是李大人的妹妹,李涵慧小姐,一会在垂花门厅堂待客吧;对了,自今日起,月姨和通叔就同您在李府当差了,您好生安排着就是。”
吴妈妈领命,便带着秋月和王通走了,去为我们张罗茶水待客;
这二进院垂花门楼的厅堂,甚是宽敞,且又通风,凉快舒服,众人坐定,吴妈妈带着秋月便来上茶;
我唤着李德明,告知他,李涵慧为他的姑母,要他去请安;
李德明小大人一般,规规矩矩的给李涵慧见礼;
惹得李涵慧眼眶泛红,一把拉过李德明搂于怀中,声音哽咽的说道:
“明哥儿,都长这么大了,姑姑还是在你们小哥俩刚满月时见过呢,那时家中长嫂还好好的,怎就……”
许是李涵慧想到了徐姗,那眼中的泪就止不住了,我自是不好出言相劝,心中也是泛着酸意,李德明轻声的安慰着她;
片刻后,悲恸的李涵慧才慢慢缓了下来,放开了李德明,起身对我福一礼:
“许六小姐,对不住,是慧儿失礼了,您莫怪,慧儿与长嫂感情极好,得知长嫂离世,也是月余间,还未从悲伤之情中走出;不过,日后定是不会了,如今您便是李家的大少夫人了,慧儿定是会尊之敬之的。”
我只微笑颔首,便示意她坐好;
李德明要带着许语琴去玩,我点头打发两个孩子走了,李晶和许语琴的小丫头对我们福一礼,也跟着各自的主子跑了出去;
映雪请示我去深五进院的库房,继续昨日未完的事宜,我点头也打发了她;
此时厅堂只有四人,我与李涵慧饮茶,桃霜立于我身后,李涵慧身后是一个丫环;
我深知李涵慧今日来李府必是有要事,可我与她今日初见,且刚刚她对徐姗的思念之情已表,她定是不会与我直言,想必是在等李东煦下朝,与她的兄长说道一番;
这李府初成,我要上心经管的事还多着呢,正想着寻个由头离开,让她独自坐等;
“许六小姐,妙蕊之号不是虚设的,想必您是个心思通透之人,玲珑之心已了然慧儿今日上门必是有事,对吗?”
我听得李涵慧已然开口,便淡笑应道:
“是皇上赏识,赐个封号罢了,我今年也不过十五,那有什么玲珑心思,不过,昨日满京城来为煦哥贺安宅之喜,却未见妹妹与妹夫前来,许是不喜人多应酬的,今日消停了,又是自家兄妹,才来道贺的吧。”
李涵慧微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极为苦涩,声音幽幽道:
“慧儿今日有幸,得见您,名门千金却没有一丝架子,虽为初见却能待慧儿如此亲厚,甚是感激,兄长……大少爷命好,又得您这样的大少夫人,真是李家之幸也,实不想瞒,慧儿早已来了,亲眼见大少爷出门的,却是没敢出声,只想等一下再走,也不知等什么,这一等竟把您等来了,慧儿是好奇,存了心思想看看您,便下马车偷偷瞧上一瞧,却是被您发现了。”
我面上不动声色,可李涵慧那声‘大少爷’着实让我心中震惊不已,难不成,她已知晓了……
李涵慧抬眸看了看我,便起身福一礼,嘴里却是说着‘告辞’之言;
我嘴角一直噙着笑意,可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不能就这般放她走,她有未尽之言,怕是不想与我说,可她不说,我岂会罢休!
“小妹,莫急着走,我今日本也无事,正好你来了,能与我说说话,我对李家不甚了解,所知所听都是众人皆知的,我瞧着你能等这么久,应是也无事,不如咱们说会子体己话吧,我只记得煦哥与我讲过,家中还有一弟一妹,弟弟为三叔之子,是堂弟,不过感情甚好,小妹却是亲生,我日后为李家妇,自是不能让小妹就这般离去的。”
李涵慧那由惊变喜,再从喜转为悲的神情,着实让我狐疑起来,她到底出了何事啊?
她不语,眼中再次蓄上了泪,重新坐下来,垂着眸子;
我重重呼出一口气,不如先抛个砖头,说说许珊的过往,没准能引出她如玉之言呢!
于是乎,我似是闲话家常一般,娓娓说出许珊那些年的痴傻之事……
待我说完,但见她已泪流满面,眼睛一直盯着我,微微抽咽;
我无谓的淡笑道:
“事都过去了,我这讲得都不曾伤心,你听得竟如此难过,不碍事的,日子还长着呢,慧儿,听我一句,眼睛是长在前面的,本就应该向前看的,人来这世上一遭,应是要好好过日子的,怎能只顾当前眼下呢?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李涵慧定定的看着我,眼中的泪一个劲的往下流,嘴里低声喃喃着‘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我含笑应道:
“正是,我今日瞧着你定是有近忧的,我不知你遇到何种难处了,可你要记得,不得我心,怎伤得了我心;这话用在任何一人身上都可的,我在乎你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在乎你时,你说,你是什么?”
李涵慧终于崩不住了,掩面放声大哭起来,那悲恸之情竟让我想起了李家人在徐姗尸首前痛哭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