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华早已敛去笑意,泪已从眼中悄悄的滑落至唇边,垂下眸子,偷偷拭去;
许宏远盯着我片刻,微微轻叹了一口气;
许枫却是有些不明其意,看我的眼神带着探究,似是再等我继续说下去;
李东煦接着我的话,淡道:
“二姨姐是嫁进范家的,那可是个金银窝,京城内,十之三四的商铺都与范家有干,而将来的二姐夫怕是要袭爵的,二姨姐这个未来的世子夫人,若没有银子傍身,在范家会举步为艰的,这万两白银也只够二姨姐在范家打赏下人所用吧。”
许宏远早已明白我刚刚所言之意,才会发出一声轻叹的;
许枫可是惊着了:
“这,这范家,万两白银打赏下人?六妹夫,这也太奢靡了吧。”
“呵呵,三舅兄,岳父是清官,咱们许家是清流之家,可若是没有三叔父为商贾,怕是这一大家子人,生活也要拮据的,日常开销,下人打赏都要用银子的。”
许枫一个劲的啧啧叹息着范家财大气粗;
我迎向许明华激动的目光,温柔笑道:
“二姐姐,您有娘家,日后无论受了何委屈,记得娘家不会不管您的,我们是嫡亲姐妹,妹妹会竭尽所能的帮衬着二姐姐;不过,在婆家还是要二姐夫关爱才可,有相公支撑着,您才会有底气的。”
许明华的泪又落了下来,忙擦了一把,嗔了我一句:
“真真是要出嫁的人了,又开始说教于我,我可是姐姐好不!”
一句话,把刚刚微有惆怅的气氛给消散了,众人皆是笑了起来;
李东煦便寻问起许宏远,因着许昊跃说了他许下的承诺,看似大房和三房的兄弟也都动了心思,且今年秋闱家中男儿都是要下场的,也不好只许给自家兄弟的,是不是大房和三房也要表示一番呢;
许宏远微微蹙眉,脸上有些不悦,许枫和许明华可是不认同的,许明华直言道:
“为什么给他们啊,他们有什么好事也没想着咱们二房啊,这是三婶和她那两个女儿没了,要不然啊,还不知道要作出什么事呢。”
许枫淡道:
“大哥今年能不能进士及第,入殿试,还真未可知,二哥今年与我一般,这贡士应能中得。”
我侧头望着许宏远,淡道:
“父亲,依珊儿看,林哥儿也同咱们榈哥儿和跃哥儿一般,送他一匹小马可好?至于大哥哥和二哥哥嘛……”
我又看向李东煦,笑道:
“煦哥,不如去寻些好物件,读书人喜爱的相送吧。”
许宏远一直不语,眼睛在我和李东煦的脸上来回转着;
许明华已极为不高兴了,发问道:
“小六,你怎么回事啊?为何一定要送呢?六妹夫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嘛,咱们二房的兄弟都是父亲一脉相承的,送也是自家兄弟,他们大房和三房的兄弟,也就是堂兄弟罢了。”
李东煦忙笑着拱手一礼,道:
“东煦谢二姨姐关怀,您是真真的把东煦当作家人一般维护着。”
“那是自然,六妹夫日后可是我的银袋子呢,你可是要把银子都看好了,不能让小六那个没心眼的都送人了。”
我被她这一句‘没心眼的’给逗笑了;
许宏远皱眉嗔了一眼许明华,许枫也是发笑,嗔怪道:
“二妹妹啊,你日后嫁入范家可是不能这般说话的,哥哥怎瞧着,你才是个没心眼的呢,这话说的可是直白得很。”
许明华微微撇嘴,小声嘀咕着‘自是不能如家中一般自在说话的’;
许枫渐渐收了笑意,认真说道:
“父亲,六妹夫此举高义也,和睦着许家各房人,儿子觉得甚好;林哥儿那匹马倒是可行,不过大房的大哥和二哥,物件还是轻了;父亲您想,大伯这些年在许家日子过得最为清淡,眼下虽是大伯娘已掌家,可之前有着主……额,贪银子的事,大伯娘也是不敢错了心思的,这大房的日子还是如从前一般无二;不如把儿子的铺子给大房,这样大伯家也有了进项,可以傍身的。”
许明华撇了撇嘴,不屑的说道:
“人家六妹夫说得可是能考中才许下的,三哥,您能考中,不代表着家中的兄弟都能考中啊,您刚也说了,大哥就够呛的,二哥就算是能考中,也不至于送个铺子吧。”
许枫笑着答许明华的话:
“许家兄弟都因着父亲的福泽照应,才能在国子监求学,兄弟们课业如何自是人人心中有数的,今年秋闱怕是兄弟们都不会出岔子的,所以,六妹夫这财定是要破得,我才会说把许给我的铺子送于大房的,这样等三年后大哥再中也不用六妹夫破费了。”
李东煦淡淡一笑:
“三舅兄即已如此说,那东煦便心中有数了,一个书斋不破费,再许大伯家一个尚可。”
许宏远只听着他们言语相谈,始终不语,面上更看不出丁点情绪变化;
许枫不认同的摆手,笑道:
“不可,也没那个必要,我这经营之术可是不行的,给我个书斋也是浪费,六妹夫,不是许家人都如珊儿一般的。”
“不妨事,就如二姨姐一样,不用三舅兄操心,东煦自会为您打理好的。”
“不成,不成,六妹夫太累了。”
许宏远终于说话了:
“好了,不用再理论了,此事我已有计较。”
众人皆看向许宏远,见他已然是眼神中带着果决之意;
许宏远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环视着桌面上的自家儿女,便将眸光定在李东煦身上,语气坚定的说道:
“这些时日为父也有想过的,东煦和睦家中的兄弟甚好,可也不能如此的破费,你的心意许家都已明了,我只望你日后能对我珊儿真心维护着便好;至于那些个营生,都听我的,明儿也好,枫儿也罢,都是没有珊儿经营的头脑,你既然这铺子应下了,也不多赘言;这样……”
许宏远看着许明华,吩咐道:
“明儿,你那六间铺子已在嫁妆单子上了,便先放入嫁妆过去,记得,归宁时把契书带回家中,交于珊儿,这铺子日后便是你们姐妹二人的;前两年珊儿与东煦是要费心张罗的,每一年只须分给你红利五千两,两年后,铺子归置妥当,步入正轨,再给你分一万两的红利。”
说罢,又看向许枫说道:
“至于枫儿的铺子,当着家人面许下了,也就是口头的,每一年你们只给他一千两的分红便可,权当给琴儿攒些嫁妆,等琴儿出嫁,就此做罢。”
最后看着李东煦,认真说道:
“大房给他们一个书斋,派个得力之人供他们差使着,你不用过多上心,只一条,房契给他们,身契、地契不能给,此事我会同母亲言明的。”
我听着许宏远的话,心生佩服,不愧为尚书大人,心思如此慎密,表面功夫做得足,好名声有了,拿捏也是死死的;
李东煦淡笑道:
“岳父英明,小婿着实钦佩,全听岳父安排,不过,这地契与身契东煦可是不敢留下的,不如一并交于祖母掌管着,毕竟东煦是个晚辈。”
许宏远目光如炬的盯着李东煦,面上带着满意的淡笑;
许明华对许宏远的安排没有任何不快,还满意的扬着笑脸;
许枫听着也甚是高兴,不住的点着头应是;
此时,桌上还有两个小家伙都被我们疏忽了,自许宏远说话,这两个小家伙便静静的听着,当许语琴听到‘琴儿’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许宏远,小脸上极为认真的神情;
见长辈们都不说话了,许语琴俏生生的问道:
“祖父,您是要让六姑父给琴儿备嫁妆吗?”
众人齐齐看向了娇小可爱的许语琴,许宏远慈爱的笑道:
“正是,琴儿是祖父的长孙女,自是要将嫁妆早早备好。”
许语琴小小的脸蛋上没有任何欢喜之色,小眉头皱了起来,小眼珠在李东煦,我和李德明身上转了一圈,便低头看似很认真的动脑想着;
须臾,马上抬起小脑袋,望着许宏远,很认真的说道:
“祖父,琴儿不要六姑父备嫁妆,琴儿日后要嫁给明弟弟的,六姑父日后也是琴儿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