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卑不亢的一番说辞,终如坚头入海,激起浪花,静谧的宴席有了小小的议论之声;
皇上不言,大公主南荣念冰却是猛得回身看我,厉声发问:
“你要如何为证?难不成要当场做绣?”
我从容自若,巧笑嫣然的微微点头,道:
“正是,字,当场就可验,是不是出自许珊之手,一看便知,至于绣技,宫中尚衣局能识绣技之人比比皆是,许珊只需绣一简单样式,便可自证其身,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
南荣念冰瞪视着我从容冷静的面色,无比坚定的眼神,微微有些躲闪,竟有些不敢应我的话;
刘贵妃轻轻笑了一声,幽幽开口:
“皇上,臣妾觉得妙蕊小姐提得此意甚好,即能堵住幽幽众口,又能让在坐之人亲眼所见,与其为证。”
皇上没有看身边的刘贵妃,只盯着南荣念冰,久久不语;
我清晰的看到皇上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失望之色,便知南荣念冰正如李德明所言,在皇上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我正暗自思忖着,许宏远上前一步,施礼于上位的皇上,正色道:
“陛下,臣请陛下允小女之请,大公主可是给小女定了一个欺君之罪,若不自证,怕是要陷臣于不义,欺君何其大罪,论罪当满门抄斩的,臣当朝为官,兢兢业业,自身清明,从未营私舞弊过,却不知何时得罪过大公主,竟引来今日这般祸事。”
刘贵妃的认同,再加上许宏远一招狠棋,将了皇上一军,推着皇上骑虎难下了;
皇上眸光渐冷,微不可闻的轻叹了口气,吩咐道:
“来人,准备着,都回去坐好吧。”
当我与许明华扶着老太太坐回来的时候,李德明小小的身子偎在我身旁,小眼神都是焦急,我轻轻扶着他的小脸,浅笑以安抚他;
许明华坐好后,便看到这一幕,压低声音微怒道:
“看看把孩子吓的,真真是气人得很,这大公主是疯魔了不成,为何闹今日这一出。”
老太太嗔了她一眼,声音更低了几分的轻斥道:
“莫要胡言,你当这是家中呢,闭嘴。”
吴妈妈俯身,为老太太和许明华斟茶,嘴里小声说着:
“老太太,二姑娘,今日之事,怕是大公主冲着贵妃娘娘而来的,老奴在贵妃娘娘身边伺候已久,大公主甚是不满贵妃娘娘,闹得最盛的就是立太子时,可闹归闹,皇后只有她一个公主,没有诞下皇子,大公主作闹一番,也是无法的,自此便有事无事寻着由头闹一回,您二位应知晓缘由了吧。”
我细细的听着吴妈妈的话,转头看向桃霜,她微微点头;
我抬头,目光在男席中快速寻到李东煦,见他也正焦急的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眼神慢慢飘向上坐的刘贵妃,又慢慢转回李东煦,眼神中尽是询问之意;
李东煦眉心慢慢皱起,眼神微沉,摇头;
我嘟起嘴,还是定定的望着他,眼神中又坚定了几分;
李东煦着实拿我无法,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我展颜一笑,便垂下眸子,与李德明耳语了一番……
他仰头望着我,小眼珠转了转,认真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绕着回到了李东煦的坐位之处;
宫中人多,动作就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中央红毯处已摆放好书案,笔墨纸砚备齐,绣架旁立着两人,宫中女官打扮;
王总管快行几步至我桌前,拂尘一甩,笑道:
“妙蕊小姐,一应准备妥当,您请移步。”
我缓缓起身,青丝随风微动,发出清香,腰肢纤细,莲步轻移来到书案前,柔柔俯身一礼于上位;
转身先至绣架前,将所用之线的颜色挑出,轻声与两位女官交待一番,见她们动起来,便来到书案前;
垂眸微一思忖,手执笔,轻点浓墨,一句小诗自心中而生,动笔,秀丽悦目的簪花小楷,自我手中笔,跃然于纸上;
以我浅陋质;
证得虚空时;
清臞亦任嘲;
白鸟烟中没。
诗成,落款:妙蕊;收笔,一气呵成;
王总管忙伸手捧起,快步向皇上而去;
我这边来到绣架前,见二位女官已将我所选之线浸过水,探手去摸,已半干,正合用,便坐下来,取针,仔细的开始先缝出图样……
王总管那边已将我所写的小诗承于皇上与刘贵妃面前;
只一眼,便听得皇上轻叹道:
“好秀丽的小楷,字如其人,看着就令人舒心,不错,不错。”
刘贵妃也是极为赞许的点着头;
南荣念冰不甘心的起身说道:
“父皇,字即是许六小姐所写,已是不假,可儿臣还是疑惑,一个痴儿竟能写出如此好字来。”
此诗已传至靖亲王手中,见他也是感叹不已;
当太子看过后,清冷淡笑道:
“皇姐今日到底是为何啊?竟如此刁难于妙蕊小姐,逼得人家以此诗来自证清白,皇姐今日有些过了。”
说罢传于安王手中,安王也不客气,直接高声念出我的诗;
众人闻听,有人便已知晓我所写得是一首藏头小诗,‘以证清白’
我自听得南荣念冰之言,便心下了然,待安王念完,轻声接话,又似自言自语一般:
“许珊自幼确是心志不清,父亲才请清风庵中的元风师太医治,又得宁远大师指点,才会慢慢清明,这字便是日日抄经所练成的,绣技也是庵中师太启蒙的,无论是抄经习字,还是埋首做绣,只为能让许珊修身养性,去了心中的燥意,消了痴傻之气。”
皇上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了微微的痕迹,声音都高了几分:
“水阳山上的元风师太?还有宁远大师?”
许宏远忙起身为我代答:
“回陛下,正是,小女三岁便已在元风师太身边求医理佛,终得以治愈,才以今日之姿视人的,水阳山上的宁高寺中,主持便是宁远大师,也是识得小女的。”
低声议论又响起,皆是提及宁远大师是要看缘分,不是何人想见就能见到的;
皇上忙唤王总管将我写的小诗拿回来,细细看着,嘴里却是说着:
“难怪,难怪呢,皇姑乃天人也,她所授之徒必也是优秀的。”
我手上一颤,刚刚皇上说什么?皇姑?谁?元风师太吗?
心中疑问重重,可手上的针线未停,一针一线,飞快穿梭着;
南荣念冰的声音又响起:
“父皇,您,您刚说谁?”
皇上这次再看向她,面上已没有之前的和颜悦色了,冷冷的哼了一声,淡道:
“哼,你快些坐下,不要再多言了,是朕这些年太过于骄纵于你,失了体面。”
南荣念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嘴微张,却是不敢再言,只定定的望着皇上;
低声轻议之声不绝于耳,我身边这两个女官早已倾身不眨眼的看着我手中针线,脸上震惊之色不假掩饰;
刘贵妃见状,眉心微动,低声与皇上耳语了几句,见皇上微微点头,刘贵妃便起身,由着连公公轻抚着,款步来到我的绣架前,侧目观瞧;
刘贵妃一动,其余嫔妃也坐不住了,都纷纷起身跟着步到我的绣架前;
当我将最后一针收起,拿起一锋利的刀片,开始镂空,合边……
须臾,完成,我满意俏笑,轻呼出一口气,抬头,惊得我忙起身,又福身一礼,柔声道:
“臣女惶恐,竟浑然不知贵妃娘娘已移步至跟前,还坐着有失礼数,望贵妃娘娘恕罪。”
刘贵妃忙命我身旁的女官将我扶起,笑道:
“你认真做绣,哪里来的失了礼数,本宫只是好奇才过来观瞧的,这一观,可是不得了,快,快把妙蕊小姐的绝品拿给皇上一观。”
说话间,指使着连公公呈给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