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了田妈妈和王通,我独自回到里间,立于玉观音前,心中百般抚慰,李东煦与我不用言语相交,便已心有灵犀,他眼下所为皆是为我,而我回到许家后的一切也都是因着能早些回到他身边;
探手将怀中的如意云纹玉佩取出看了又看,心中暗叹,我只微微意动,那万蚊噬心之痛已疼得我要命了,先不论这玉佩是否真能安魂,若我真的与李东煦相认,这疼都是受不住的,魂魄能否安不安,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四月十八有庙会,家中女儿都可出门去游玩的,我可无心去玩耍,借着个由头与姐妹们分开,便带着田妈妈去了王家尔的酒坊;
立于门前,仰头看匾额‘姗煦酒坊’竟用得是我的簪花小楷所书,嘴角微微上扬;
进店王家尔见我来了,颇为吃惊,忙迎上来恭敬一礼,问道:
“东家今日怎过来了?可是有要紧的事?”
我微一浅笑:
“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了?家尔哥,怎唤我东家,现下京中谁人不知,你可是这酒坊的东家啊,日后我要唤你一声王掌柜的。”
“您快别这般说,外面人如何说是他们的事,明理人都是知晓的,这东家可不是我。”
我但笑不语,款步轻移,环视酒坊,店铺不大却归置的整齐干净;
店门南开,对面东北角一处小门,是通往后面小院子的,东面货架上摆放着酒壶,酒坛,大大小小,尺寸不一的盛酒器皿;
东南角和西南角各有一张方桌,四个条凳;
大大的酒缸一排排的放置店中央,封口红绸标注酒名;
粉饰一新的西侧墙面上整齐排列着精致的紫漆木牌,清晰写明酒品酒价;
不论是缸口红封上的酒名,还是那木牌上的酒品价格,皆是用我所书的簪花小楷,我细细观瞧着,心中不觉莞尔,李东煦这些个小心思啊!处处彰显着酒坊与我的关系。
信步来到西侧,抬眸看着墙上紫漆木牌的酒名皆是精酿,近几年的新酒都有出售在列;春日香,秋月白,夏桑露,雪花酿,杰儿浆,沉情酿……玉阳县城的那些个普通的酒是没有的,就连醉清风都有酒签,且是限一人一小壶的;
我微微蹙眉,户部直贡之酒不是不能发售吗?李东煦这是为何?普通的太平和康盛为何不卖呢?连着桃花酿和桂花酿也不在列的。
眉心蹙起,我心中连连的发问,不觉间这话就下意识的低低问出口:
“怎会是这些酒?为何会有醉清风?”
“因为皇上已许,姗煦酒坊可以限售,明日会有人送过来贡酒的铜牌悬于门旁。”
温柔磁性的声音吓了我一个激灵,不是李东煦还能是谁;
我蓦得转身,但见一袭黑色锦缎长袍,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我的想法,在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稳步进入店中;
李东煦眼神中柔波流动,一瞬不瞬的看着我,三步并做两步到我身前,温柔笑道:
“姗儿,今日……”
“你,你怎会在这?”
也不等李东煦话说完,我惊得结结巴巴的打断了他的话;
见他又上前了一步,人已近在咫尺,我慌乱的后退几步,欲拉开二人的距离,可因着后退的步子过大,已退至店中央的大酒缸处,身形一个不稳,便向左侧歪倒,李东煦大步上前,眼疾手快,长臂一捞,直接将我带进怀中;
王家尔也是下意识的跑到我跟前,手已伸出欲扶我,却没有李东煦快;
鼻尖充斥着李东煦的味道,如此的熟悉,这个怀抱……不对,许珊非徐姗,红晕刹那间染红了面颊,我手足无措的推了一下李东煦,垂眸忙轻说道:
“李老板,于礼不合,请放手。”
语毕,李东煦却是没有反应,抬眸,见李东煦锐利的眸子如鹰般的眼神,冷冷的盯着王家尔;
二人的眸光相交,似是要迸出火花;
我的心如擂鼓,咚咚做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微一使劲,推开了李东煦,整理了一下心绪,尽量语气平缓:
“谢李老板出手相扶,免了许珊出丑难堪;李老板可是有事与王掌柜相商?那许珊就不打扰二位了。”
李东煦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见我语气平淡,轻叹道:
“我二人商议事随时都可,今日只为姗儿而来,想与姗儿单独谈一谈。”
刚缓下的心又不听话的乱蹦起来,局促不安的绞着手中的帕子;
王家尔重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唉!东家,有些事还是要您与李老板定夺的,不如去后院小坐,我在后面小院放置了坐头,便于平日里歇息用的。”
我眸光微微闪烁,犹豫不定,眼神在王家尔和田妈妈的身上来回打转,但见二人都是点着头;
他们这是想让我与他单独谈谈?他们不知我有多怕与李东煦单独相处吗?
李东煦见我的眼神在王家尔和田妈妈二人间来回转着,眉心紧紧的收着;
“姗儿,去后院相谈。”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人不动,只盯着我,等我先行;
我轻咬着下唇,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我只得硬着头皮,率先抬步,向东北角门而去……
确如王家尔所言,后面的院子真是不大,却干净舒适,也如书斋后院一般,有三间小屋;
小院左侧有如酒坊内放着的两张方桌和条凳;
我快步走过去,便寻了个条凳坐下;
李东煦直接坐于我身侧,与我同坐在一个条凳上,我惊得站了起身,便听到李东煦轻笑出声:
“呵呵,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怕什么?”
“我哪里有怕了?”
“不怕就坐下来,与我单独说话就这般难吗?”
被他这一说,心慌到是不见了,略带着些赌气的情绪,那句‘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便是他往日闹我时,我常挂在嘴边的话;
我大大方方的重新坐了下来,眼神却是不敢与他相对,目视桌面,不等他开口,声音清丽的率先发问:
“李老板,这酒的品类都是您定下的?没有平价酒吗?”
“叫煦哥,更无须用敬语。”
李东煦柔光似水,直直的看着我,口中之言更是温柔的不行;
我侧目,先是一惊,便不奈的白了他一眼,不去看他,抿起唇,不搭理他了;
这人初见时周身寒气凛然,再见便换了一副温和的笑脸,且说起话来竟带着三分调笑的意味;
李东煦见我不奈的小眼神,微微倾身,离我咫尺间,轻声道:
“你唤我一声,我自会全数告知。”
他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的侧脸,我忙移开身子,将二人的距离拉开些,急声道:
“你离我这么近做甚!”
李东煦见我移身,忙伸手握住我的纤腰,一个用力将我又带回了些,微带嗔意的柔声道:
“姗儿小心,别掉到凳下,我坐开些便是。”
李东煦放开了我腰间的手,好整以暇的勾起唇角,自己则坐正了身子;
我被他的大手握腰,吓得一个激灵,他虽已放手坐正,可我又站起身,这次却被李东煦直接握住我的手,将我拉着坐了下来,声音极近温柔的轻声道:
“姗儿莫恼,我不闹你便是,京城西边都是大富之家,平价之酒只能在北边的铺子售卖的,你要的人月末就能到了,黎盛和鲁春,等北边的铺子我再寻个好铺面也张罗起来,到时再命人过来。”
自见到李东煦,我便慌乱不堪,心思和脑子早已不听使唤,我竟也有话不经脑的时候:
“怎么是他们二人过来,那贵隆和贵兴谁在照看着?”
李东煦微挑眉稍,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轻轻挚起,因刚拉着我坐下时就不曾放开的手,放至唇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