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嬷嬷出了声,许明华便住了手,重重的喘着粗气,嘴里断断续续的说道:
“嬷嬷,我是打累了,不是,不是心软了,这起子贱婢,就,就该打死,您可,不能,不能手软了。”
翠心被许明华打的趴在起上,不停的哼哼着……
我赶忙起身拉着许明华坐下,帮她顺着气,嘴里柔声劝慰着:
“二姐姐莫气,再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再者,还在正月里,祖母心慈,不能出人命的,咱们就交于秦嬷嬷可好?”
许明华甩开我为她顺气的手,不奈的责怪道:
“你也是,一院子的人,让这个小娼妇在你面前如此猖狂,没得丢了做主子的脸面,真真是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转头看向一屋子站着的下人喊道: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若谁再敢如今日一般来望月阁闹事,不论是谁的人,先打了再说,这好好端端的闹这一出,三四个人被她一个小贱人给打了,没出息的很。”
众下人齐声应是;
秦嬷嬷理了理衣衫,站起身,笑道:
“得了,这时辰不早了,怕是老太太惦记着珊姐儿,等老奴回话呢,这个贱婢老奴就绑了带回去,由着老太太发落吧,二位姑娘也早点歇下吧,这一闹怕是都累了。”
说完话便给她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粗壮婆子上前将翠心捞起,两个小厮直接上手将人绑了,拖了出去;
秦嬷嬷福礼告辞,我和许明华起身相送,待她走到翠竹面前,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可是把翠竹吓了一个哆嗦;
自翠竹跟着许明华来到望月阁,只悄眯眯的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头垂得低低的,但是秦嬷嬷要走,主仆皆是相送,她才抬起头,可这一眼,吓的她嘴唇都在发抖。
许明华见秦嬷嬷走了,便要与我说话,我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轻声道:
“二姐姐,您今日累了,也回去好好歇歇吧,妹妹知您是疼我的,不会听下人的唆摆,伤了咱们姐妹情分,时辰不早了,有话明白再叙可好?”
许明华只得点点头,带着翠竹回了明月阁;
如意唤了春花和春草收拾屋子,我冷眼瞧着她们,半晌才幽幽开口:
“如意,幸好今日有你,秦嬷嬷一来,这事就消停了,不过,为何主母没来呢,是不是觉得珊儿不是她亲生的,又觉珊儿事多,嫌弃了珊儿呢。”
如意盯着春草,回着我的话:
“回姑娘,想是主母已得知秦嬷嬷来了,自是放心的,左不过都是奴婢,就由着秦嬷嬷料理了,不过,奴婢也觉得奇怪,就算是二夫人不来,也要打发个人过来瞧瞧啊,哎呀,奴婢失礼了,不可枉议主子的。”
我淡笑道:
“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在自己屋中说话,眼下也都是自己人,我若不与主母说道,这话定是不会传主母耳中的。”
我这话刚说完,就见正打扫完毕,端着水盆准备出去的春草,脚下一个打滑,险些摔倒,盆中的水更是泼出了一些;
春草忙放下水盆,说道:
“是奴婢不小心,是奴婢的错。”
我摆了摆手,小茹淡淡的道:
“行了,快收拾干净吧,咱们姑娘最是心善的,不会因着这点事就罚你的,收拾好就下去吧,都这么晚了,姑娘也要歇下了。”
碍眼的人都出去了,我忙唤着田妈妈去找药,又问着她们都伤到哪里了;
四人皆是笑着摇头,吉祥笑道:
“姑娘不用担心奴婢,其实都没伤着的,就是田嬷嬷和月姨怕是要上些药,被那个小蹄子给挠了一爪子,奴婢们知道分寸。”
如意冲我微福一礼,笑道:
“姑娘不用怕,奴婢们即跟了姑娘就不会有二心的,老太太是交待过的,要奴婢们多瞧着些姑娘,可奴婢们也是知晓既认了主,便不会如外面那起子人一样三心两意的,这话该不该说,要如何说,奴婢们是会管好自己这张嘴的;姑娘今日累了,好好歇着吧,奴婢们伺候姑娘洗漱。”
我微微颔首,简单的吩咐着,该睡觉的去睡觉,该打水的去打水。
晚间同田妈妈躺在床上,心思千回百转;
“珊姐儿可是在想明日怎么同老太太回话?”
田妈妈低声问我;
“不去请安了,只说有些吓着了,躲着不见人,明日那母女俩定会在老太太处等着我呢,我到不是惧她们,是厌烦,不喜和她明理暗里,夹枪带棒的说话,累得慌,有这些时间,不如想想如何赚些银子才好呢。”
田妈妈忽得低低笑出声来:
“您可真是商贾之妇,这满脑子都是银子,咱们现在手中也有些余钱的,您还想着赚银子呢。”
“自是要银子多多的才好,无论到何时,这银子不能少的,做起事也是方便,最不济支使起人来,看在银子的面上,也是要尽心为我所用的。”
说着话,忽得想起来那时吉祥和小茹,便问起我让田妈妈去套她们两个的话,可是有了结果;
田妈妈只道正如我所想的那般,她们是跪在院中的,不过离着主屋远,外面又冷得发抖,只能听着我们二人在低语,却是一个字都听不真切,她是臆测着我是睡不着,在诵经呢。
“妈妈,她们的话可当真?别是糊弄于您呢?”
我还是不放心的又追问了一句;
“是真的,不是老奴问的,是老奴偷偷听到她二人在房中说话时说起的,她们还自己赞了自己反应快,聪明呢。”
总算是放下心来,不过,这日后再要说话更是要加倍小心,声音更是要低一些的,我是真真的领教过耳边出神之人,李东煦是天生的,映雪和桃霜可是有功夫的,都是听得甚远。
因着被翠心闹了一场,我又有了称病的机会,可以躲几日;
老太太关心的又送来好多补品,小邹氏也是送来一些补身的吃食,许温华第二日就来看望我,却被秋月和如意给挡下了;
田妈妈报给我,明月阁里许明华愤愤的整治了一番,蓉芝因着做得吃食好,又是个极听话的,被许明华抬举为一等女使,整日里带在身边;
许明华故计重施的又跑到大厨房里挑了两个做饭婆子,自然是把秋娟挑到明月阁了,只吃了一顿,就抬举成二等女使了;
小邹氏还在老太太那里告了一状,说是她这个当家主母还未发话,自己院的女使就可随意调换职守,这是不把她放在眼中;以前全家上下有何事都要知会她一声,由她来定夺,自打许珊回来了,这家里全都乱了,许明华以往再是胡闹可终归还是听她的话的,眼下却是自己要做自己主的了;
老太太狠狠的训斥了小邹氏一番,还给了她一个治家不严的罪名,若不是许明华身边的翠心太过张狂来欺负我,怕是家中人还不知,许明华身边竟养着如此歹毒之人,怕是小邹氏都不曾知晓的,许是这家中还有这般恶奴没被揪出;
这话一出,小邹氏便熄了火,自请去祠堂罚跪,又引得许宏远跑到老太太处求情,许温华也一番动情的演着护母的戏码;
只跪了半日,老太太就发了话,不过小邹氏出了祠堂也学起了我,称病;
可这消息却是传了出去,京城盛传,许尚书的嫡次女久病初愈,却是个性子急躁之人,回到家中就和嫡长女联手逼得继母,一个长辈没出正月就跪了祠堂,又被气的一病不起;
我轻蔑的冷冷一笑,淡道:
“又来这一手,就没点新花样吗?名声这东西,不论如何传,一件两件事就能正过来,有何惧的。”
田妈妈也如我一般轻蔑的讥讽笑着;又与我说起了其它院子里的事;
望月阁闹过第三日,小邹氏称病不出,老太太也真没惯着她,直接自己主起事来,先收拾了二房这边,除了明月阁和望月阁,其它几个院子都整肃了一番,小邹氏和许温华是百般不愿的,老太太便着秦嬷嬷去母女的院狠狠的敲打了一通;
张氏,汪氏,娄氏还有许枫的院中都是查看过;
张氏院子只打发了一个惫懒的粗使婆子;
汪氏和她两个闺女许是下定了心的,在秦嬷嬷去时,许浅丽竟与院中的一等丫环吵了起来,秦嬷嬷自是不会客气的,绑了走,又查验了一番收拾了两个二等女使;
娄氏借此机会,先是报出了自己有孕,又将她身边之人打发了两个;
张枫到是痛快的,自见了秦嬷嬷来,便直言将安文清身边伺候的人,除陪嫁,全都打发走;
当我听完田妈妈所言,一时竟罔知所措,瞪着眼睛愣愣的问道:
“按您所说的,那,那不是,大动了?这,哈,这小邹氏怕是要真的病了,不用装了。”
田妈妈笑道:
“她是真是假老奴是不知的,不过,她倒是敢和老太太叫上板了,家里人手少了,秦嬷嬷寻了人伢子,去请花婆子来,结果,这小邹氏不允,还说自己身边离不开花婆子,荐了老奴去和秦嬷嬷一起相看新进之人。”
“啊?她这是发臆症了?这般作死,岂不是要让老太太更生她的气?”
“呵呵,正是呢,老太太一气之下还真就让老奴去了,一同和秦嬷嬷挑了些人,又是老奴和秦嬷嬷给每个院中送过去的。”
我轻叹一声,淡道:
“她不会这么快就想着放权的,是想着让京城中的流言坐实一些罢了,我们原配留下的姐妹是要将继室欺负死了;这心思,唉……怕是要把压施到父亲身上了,她图得应是更大的。”
田妈妈一惊,忙问道:
“姑娘的意思是?”
我淡然浅笑,不答,眼神极冷的盯着桌上的一本《地藏经》,我意思?呵,小邹氏嫁了许宏远这许多年,头上一直有个牌位压着,且又是个带诰命的牌位,若我不归家,那个牌位便是空悬着,只梗在心中,却也不影响她在许家的地位;
可我回来了,又撼动她如今的地位,怕是起了要拨出心中梗着的这根刺了……
片刻,我缓缓的道出一句话:
“妈妈,日后更加需要凡事小心,未雨绸缪,早作打算的,我的意思不重要,要看她的意思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