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煦的手高高抬起,举在半空中,却没有打在李德明的身上,半晌,才收回了手,叹气道:
“姗儿若见我打你,会心疼的,可你着实可恨。”
李德明听到李东煦提到我会心疼,垂下了眼睑,嗫嚅着说道:
“我是挺可恨的,等这事了解,您再打也不迟。”
李东煦迟疑了半晌,叹道:
“若按你所言,此次姗儿是不会出事的,寿数已定,再有劫难都能过得去,唉!这事能了,我更是不能再打你的,你娘那就是慈母多败儿。”
随即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七年?太短了,可有法子为姗儿续命?哪怕是用我命数补给她也行啊。”
李德明正了正小身子,抬眸,正色道:
“我已做好了找补的法子,爹您放心吧,定能将您和娘的姻缘续上的。”
“何法?”
李东煦刚问出了两个字,便‘嘘’的禁了声;
须臾间,听得沈如秋叫门,推门而入,轻声问道:
“兄长,可是歇下了?咦?为何不点灯?”
李东煦起身迎了过去,一面将烛火燃起,一面淡道:
“有劳弟妹了,可是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明哥儿睡着了,我便没有点灯,怕孩子睡不安稳。”
“谢兄长记挂,我这身子好得很,也不见害喜,啥都能吃得;兄长快吃饭吧,我给明哥儿备了些吃食,明凤去照顾小侄女了,明哥儿晚上不喝奶可能行?”
李德明蹬蹬跑到桌前,摇着小脑袋道:
“婶婶,不碍的,我不喝奶了,能吃饭,以后都不喝奶了,让凤姨好好照顾娇儿吧,她太小了,像个小奶猫似的。”
沈如秋柔柔一笑,摸了摸他的小脑膜,轻声赞道:
“还是明哥儿最乖巧听话,亮哥儿还吵着喝奶呢,幸好有水姑嫂子在,倒是能安抚好亮哥儿的。”
沈如秋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样上桌,忽得转头看向李德明,问道:
“哎?明哥儿刚才说的娇儿是小侄女的名字吗?”
又转头看向李东煦询问:
“兄长是给小侄女起名字吗?”
父子俩都是点头,李德明雀跃的答道:
“婶婶,爹爹给妹妹起了个好听的名字,钰娇,我妹妹有名字了。”
沈如秋也露出了笑脸,应着是个好名字,好听;
随即就显出手足无措,明眼一瞧,就是想快点离开。
“弟妹,姗儿可还好?”
沈如秋是怕什么来什么,被李东煦问得一个激灵,忙扯出一个极难看的笑容,答着话:
“刘叔说还好,他可是时时诊着脉的,长嫂傍晚有醒过一次,可也就是睁眼看了看小侄女,就又睡过去了,刘叔说长嫂的身子太弱了,怕是要睡上几天才能如常的。”
沈如秋答话的声音是越来越小;
李东煦不再看她,也不应她,牵过李德明坐下吃饭;
沈如秋见状忙道了声告辞,只道是小侄女得了好名字,去给李世国和李世勋报个喜讯,似落荒而逃一般走了。
饭桌上久久无话,父子俩默默的吃着饭,李东煦放下筷子,看着儿子正用小汤匙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碗中的牛乳羹,小眉头紧紧的皱着;
“这乳羹不好吃?”
“嗯,甜的,我不喜甜食,想吃些正常的饭菜。”
“呵,牙都没长呢,还能吃饭?左不过就是舔舔味道罢了,还是将就着吃这乳羹吧。”
李德明嘟着小嘴,继续吃着;
“看弟妹那神色,怕是你娘不太好,应是一直未醒,不过,她说出义父的话,倒是有几分可信的,以义父对姗儿的爱护之心,许是手不离脉的。”
李德明悄眯眯的瞄了一眼李东煦,眼珠滴溜溜的转着,小心发问:
“爹,要不儿子去帮您瞧瞧娘如何了?”
李东煦扫了他一眼淡道:
“你帮我瞧?你是想自己去看看吧,回来也不会和我讲实话的,你就同我呆着吧,快吃,吃完继续与我说说你那找补的法子。”
李德明‘哦’了一声,继续慢慢吃着那碗牛乳羹;
我飘在空中,来来回回的在父子间转着;
忽得,见身边紫光一闪,小维出现了;
只不过,她,变了,墨发也显出紫色,眉心一朵五色莲纹微闪着紫光,若隐若现,一身雪白的坠地长裙,最让我诧异的是,她的脚不见了,一条白色的蛇尾轻轻晃动着,整个人太不真切,似是透明了一般;
“你,你,这是?你的脚呢?这是要显原型了?”
小维惊讶的打量着我片刻,又将目光移到还在吃牛乳羹的李德明身上,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哼,我怎道你不惊不怕的,原是他嘴快说的,我是做法耗了太多灵力,几个时辰就好了。”
“你这是做得何法术啊?要这般耗力?”
“逆天之术,你听过缩地成尺吗?我把十日的脚程,缩到两日即到,明日子时吴婆子她们定到京城的,不过,你是等不到她们回来了,我能让她快到,却没法子让她快回的。”
“啊!!十日缩成两日?那,那,不是被同行之人发现了?你,你这太过冒险了,别再给李家惹出祸事,再引出怪力乱神一罪。”
我听得缩地成尺,惊得嘴长得老大,瞪着大大杏眼,片刻才清醒的问出心中惧怕;
合华国最忌怪力乱神之说,还有就是厌胜之术,重则是要被凌迟的;
“你这人可真真是没良心啊,我累成这样了,你不关心一下我的安危,还怕李家出事,我这好心都喂了狗了。”
小维气恼的翻了个白眼,转眸,便飞至李德明面前,玉指虚点着他的额头,骂道:
“你看你造的孽,这是找了一个什么娘,心里只有你那爹和这个家,一点都不心疼你这个儿子,你还要为了他再入轮回,还要再做她的儿子,她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我看着她那条蛇尾,摆来摆去的,甚是滑稽可爱,忙出声道:
“好了,别骂明哥儿,他也听不到,你还不如直接骂我呢。”
“哼,我懒得骂你,一个游魂,都不知前路如何。”
我浅浅一笑,淡道:
“是,我是个游魂,我的前路还要指望你呢,那小维大神可能给我解释,也让我长长见识。”
“给你解释什么,没那个必要,你就等着便是,他都说什么了?说了多少?你是要在这继续听他们说话还是和我走,我要回你的院子歇着,你那个院子是李家最聚灵气的位置,且也是李家祖荫最盛的地方。”
“我陪着你吧,他们说他们的,你和我好好说说,这样我两下一合,就全明白了。”
于是乎,眼前一晃,我二人已到东丰居的书房内,小维盘在榻上,身上渐渐泛起了紫光;
我不敢打扰她,只飘在空中,紧盯着她看;
“问吧,我不知延都说了些什么,你心有疑虑就问我,我再不会隐瞒半分,必知无不言的。”
我将已知之事说与小维听,便问道:
“明哥儿我已知晓,你名维?可古籍有载,延维是一体的啊?你们为何是二人?”
“笨啊,两个头,自然有两个灵识,我们是同体,可不同识啊?且万年修为,各化人形还是难事吗?”
“哦,听着云里雾里的,似懂非懂,不过,与我无关,我已将我所听到的说与你听了,那你,再补上一补。”
“好,说点你不知道的吧。”
小维身上的紫光盛了几分,眉心的五色莲纹不似之前的若隐若现,纹理分明,有流光闪烁;
她悠悠开口说起了我不知道的事;
当延因我的血苏醒时,知道我是杀他之人的家中独女,便生了恶毒心思,定要让徐敬西白发人送黑发,延维不可分,他心思一动,维便知晓,痛杀之恨不泄不快,遂不惜损道术,逆人伦也要下了阴损之咒,生生的夺我寿数;
哪成想这咒术刚一成就,天谴便到了;才得知,延维被猎杀乃是天道应劫,是刀光雷劫,徐敬西不但没有杀害之责,还是帮延维应劫渡劫有功之人,却被延维下咒夺了他唯一后人的命数,在劫难逃,无处可逃了;
劫过不去,大不了回去重炼修为,可这逆人伦的毒咒却是无法挽回了,若不救赎怕是再修炼几万年也是无法飞升的;
“唉,大错铸成,只得想法子补救了,他是一缕灵识,先是查你命格,得知了李东煦为良配,便成就了刻骨铭心的姻缘,也只这样的良缘日后你才能重回李家,重回到他的身边。”
“原来煦哥也是你们找来的,我还以为是命定的姻缘呢!”
“哎,你这话说的,自是你们命里相配,八字相合的,你是他最好的良配,可你们无交集,碰不上的,因着杀了我们才会相交,这叫姻缘,可不是我们下咒使他来的,迷了他的心窍,蒙了他的眼的,他对你一见倾心自是姻缘使然。”
“是我失言了,那明哥儿是为何来我肚子里?赎罪?”
“对啊,这可是大罪啊,夺生人寿数,何等大错,此罪不赎,若日后再应劫怕是灰飞烟灭了。”
“你们是一体的,是不是会一起消失啊?”
“自是当然的,所以呢,他要乖巧的做你一世儿子,将这罪要赎干净,将债还清,我们才能得以继续修炼的;不过,这个傻子因着此次李东煦的命盘有异,害你早夭,怕是不记后果要对你那个煦哥,他爹和盘托出了。”
“后果?到底是何后果?”
小维已经不只一次提到李德明不计后果,可这后果她一直未对我言明过;
既然她应我,知无不言,那我就有问,她必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