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李世勋的泪,心中酸涩难当,也低泣出声,却听得空中响起了李世勋的声音:
“姗儿啊,三叔知道你已不在了,是李家害了你啊,姗儿,我的姗儿啊,三叔心痛不已。”
我慌乱的喊出了声:
“三叔,三叔,您能说话了吗?您是在与我说话吗?”
自识得李世勋,我从未听过他说话;
小维无奈的说道:
“别叫了,那是老爷子的心声,他在心里说的,你能听到,可你的声音却是传不到他的心中耳中,人鬼殊途这个道理你不懂吗?鬼叫什么啊!”
我收了声音,泪眼婆娑的看着李世勋。
在南兴居呆了一会儿,沈如秋又带着李德明先去了大厨房,重新提了一个食盒往飘香苑而去;
李东煦被困在飘香苑中,这次沈如秋倒没有被兵士为难,因为,她学会了,直接从食盒中取了一盘肘花拌黄瓜和一壶酒打点了三个兵士,顺利的进入了飘香苑的主屋;
我先一步进了主屋,却见李东煦正站在门前,应是已听到沈如秋和李德明来了,正焦急赤红的双目,死盯着屋门;
当沈如秋进来,将门关上的一瞬间,便压低声音,急急发问:
“姗儿可安好?她,她,有没有,有没有……危险?”
只简单的一句话,他似是很艰难的的说出口,特别是那‘危险’二字,好似经他口一出,我便会真的有危险一般,声音极低,还带着轻颤。
我自见到李东煦,那颗一直沉稳的心,终是再也崩不住了,狂跳不已,左右小维说了人鬼殊途,我便放声大哭起来,直接飘到他面前,想伸手摸他的脸,可,碰不到,虚虚划过,内心更是委屈苦涩,一声声的唤着‘煦哥’;
沈如秋不似刚刚在南兴居与李世国和李世勋说话那般自如,怯懦的抬眼看着李东煦,舌头似是打了结:
“兄,兄长,长嫂,长嫂,她,她只生出一个女婴,就,就……”
“就如何了?”
李东煦已没有耐心等沈如秋结结巴巴的说完话,就急声发问;
沈如秋被吓了一个激灵,颤着声道:
“就,就没力气生了,昏厥过去,那个女婴胎死腹中,您,您只得一个女儿。”
李东煦大口喘着气,低吼道:
“我只问你姗儿如何了?”
沈如秋惧怕的不敢看李东煦,泪水一下涌了出来;
李德明似小大人一般,冷冷的说道:
“娘被刘爷爷救下,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身子太过虚弱,一直没醒,婶婶不能久呆在刘爷爷的院子,有兵士看着,便带着我来给爷爷们报喜报平安,主要是给爹报平安,娘无碍。”
李东煦重重的呼出一口气,低喃道:
“无碍,无碍就好,姗儿不能有事,姗儿若出了事,我便随着她去了。”
沈如秋闻言低泣出声,引得李东煦死死的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低头森寒的看着李德明,一字一句的威胁道:
“李德明,你莫要骗我,若是姗儿有事,我定不饶你。”
沈如秋面上一惊,偷偷抬眸,见李东煦并未看她,正与李德明大眼瞪小眼呢,她努力的调整气息,低泣道:
“兄长别吓坏了明哥儿,这明哥儿勇敢的很,小小的人儿,可比我都出息呢;我是亲眼见长嫂生产的凶险,吓得几度晕厥,可明哥儿自始至终只在长嫂耳边唤着她,没有一丝惧怕;兄长,没骗您,长嫂已无性命之忧,是刘叔说的;兄长,刘叔让我给您带句话,为保长嫂性命,只能舍弃一个孩子的性命,若这两个女婴都平安产下,怕是长嫂性命不保了。”
李东煦看着沈如秋的眼睛良久,久到我以为他会察觉,一颗提起,泪如泉涌一般,飘在他面前,喃喃自语‘煦哥,不要想了,信他们可好。’
再转头看沈如秋,还好,她的眼神还算坚定,不躲不闪,敢与李东煦对视;
忽得听他冷冷的开口:
“没了就没了,本就不该来的,若不是姗儿执意要留下,就算是如义父所说,落胎会让姗儿日后不孕,我也是要落下她们的,不孕就不孕,只要姗儿安好,其他都是无谓的。”
我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他这是信了,还好,只要瞒过这一时,别让他与家中的兵士起冲突,再伤了他,一切日后都可从长计议;
不过听得李东煦那没有温度的话,却直直的暖进了我的心坎里;
流泪浅笑道:
“煦哥,你这般喜欢女儿,却为了我能放弃女儿,此心日月可见,煦哥,谢谢你,这一世是你来徐家村寻我的,煦哥,如果再相见,换我来寻你,你可不要忘了姗儿,不要不识得姗儿才好。”
小维在我身边苦笑道:
“哈,你寻他?怕是他会去找你的,他身边的那个傻子,就喜做你儿子,哼,他怕是会和盘托出的。”
我侧目看着小维,问的话到嘴边,却听得李东煦淡淡问道:
“爹和三叔,还有南贵可都还好?”
沈如秋忙答道:
“爹和二伯都被关在我们院子里,亮哥儿也在,我们刚去看过,也报过喜报过平安了,兄长放心;至于南哥……”
李德明忙截了沈如秋的话,说道:
“爹,那些人把叔叔打了,好像被打得不轻,婶婶很是伤心呢,也在婶婶的院子,可那些人不让我们去看,说是叔叔太猖狂,不让任何见他。”
李东煦轻斥道:
“意气用事,有勇无谋的蠢货,怎可这般冲动行事呢。”
骂归骂,可还是又补问了一句:
“弟妹,可能打听出来,南贵他有没有被打伤?”
沈如秋默默落泪,微微摇头,小声道:
“秋儿无能,不会打探,一会去寻李妈妈或是家中几个管事,他们要比秋儿有经验的。”
李东煦摆摆手,淡道:
“弟妹不要妄自菲薄,你刚刚打点兵士的话,我是听到的。”
“那是因为之前去给长辈们送消息时被兵士为难了,好不容易才进去的,再来您这时,特意去厨下寻了李妈妈请教后,才会的。”
李东煦微微点头,便道:
“弟妹,今日这般大风大浪,也着实辛苦你了,你要注意着自己的身子,你也怀着身孕呢,别担心南贵,他身为男子,打几下无碍,记住,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你走吧,一会他们催了,把明哥儿留给我,我一个人呆着,见不到姗儿有些心慌。”
沈如秋看了李德明一眼,见他眨了一下眼睛,便谢过李东煦关心的话,自己离开了。
我一直立在李东煦面前,仔细看着他的眼神,听着他说的每一句话,已知摸不到他,却还是空空的一次一次划过;
想着他每次揽我入怀,如珍似宝一般抱着我,总是用最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心中便是酸涩难耐,两个时辰前,我立于正厅门前,他因我的出现,动手打兵士,被按在地上时,我们是能看到,能交谈的,如今,天人两隔,我就在他眼前,他却视若无睹;
思极此,又悲痛欲绝起来,心如刀绞一般;
李东煦见沈如秋走了,将李德明抱坐在桌上,与他对视,神情冰冷,语气不善的质问:
“说,姗儿是不是出事了?”
李德明也板着小脸,正视着李东煦,答道:
“是险些出事,若不是我,娘怕是过不去这关了。”
“真的?那为何沈如秋如此伤心?她根本就不是因姗儿生产凶险害怕,更不会是因着一个没见面的孩子伤怀,她素日与姗儿交好,她那悲恸之情,只怕是姗儿离开才会如此那般。”
“她今日是经了考验的,她才多大啊,她哪里有娘那般沉稳的心思啊,我看她都要吓死了;家中变故,娘又生产险些失了性命,后来又得知刘爷爷接生了一个,便直接放弃了腹中的那个孩子,她就先晕了,刘爷爷还得到出手来救她,再后来想看叔叔,没看到,却被告知打伤的不轻,她开始絮叨着想看看叔叔,然后就哭,哭得我都心烦了。”
李德明到是编得快,只听到沈如秋随口一说,便能顺着她的话头继续编着;
李东煦将信将疑的紧盯着李德明的小眼睛,半晌才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姗儿可有话说?”
“有,娘以为自己这关过不去了,便交待了后事,特别说到爹,若她走了,就让我们瞒住您,怕您疯了,李奶奶和婶婶都不敢应,还是刘爷爷直接应承下来,他会瞒住你的,才让娘得以放心生产。”
我心中大惊,忙出声说道:
“明哥儿怎么把我的话说出来了,那不是告诉煦哥,秋儿刚刚那样就是为了瞒他所为吗?”
小维轻蔑的扫了我一眼,问道:
“李东煦是你相公吧,你竟然不了解他,还不如与他相处一年的延呢。”
“啊?你何意?”
我侧头看着小维,被她说懵了。
此时,李东煦轻笑出声,我转头便见到他眼中泛起柔波,喃喃道:
“还是我媳妇了解她的相公,若是姗儿不在了,我定是要疯魔的,要随着她去的,呵呵,这个傻丫头,却还是不够了解我,谁能瞒得住我。”
我心酸的直接伸手去抱他,却抱了个空,只得再度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