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这一日,团圆家宴,李东煦着人将我父母请过来一同团聚;
父母亲早早的来了东丰居,见到我时,二人大惊失色,母亲那眼泪瞬间夺眶而出,直奔到我面前,捧起我的脸,一面心疼的看着,一面颤着声低泣道:
“姗儿啊,娘,娘回徐家村才小住了十几日,你咋就瘦成这个样子呢,不是说这两个孩子乖巧得很吗?你,你,可心疼死娘了。”
父亲也是红着眼眶,拉着我瘦得如鸡爪的手,轻轻摸索着,盯着我不发一语;
我眼眶微红,尽量从容淡定的笑了笑:
“娘,爹,您二位这是为何啊,我就是瘦了些,不碍事,精神头好得很呢,我这两个孩子真的很乖巧,可不似那两个臭小子闹腾;娘,别哭了,大过年的,要高兴才是;对了,娘,您一会和爹去瞧瞧您那干闺女吧,秋儿也有了,呵呵,都快两个月了。”
母亲拭着泪,微微点头,道:
“娘和你爹知晓了,刚一进家门,李泽就给我们道喜了,一会去,一会就去啊。”
母亲一面答着话,一面擦拭着一直流个不停的眼泪;
李东煦见状,上前一步,躬身施一晚辈礼,语带自责的道:
“爹,娘,都是东煦的错,是东煦没有照顾好姗儿。”
父亲转身看过去,虚扶着李东煦,轻叹道:
“东煦啊,你哪里有错,你对姗儿的心思,别人不知,我和你娘还能不晓嘛,就是看这孩子如此消瘦有些心疼罢了。”
母亲回身也看向李东煦,坚定的道:
“东煦啊,给娘收拾间厢房,娘打今儿个起就住下,你别觉得娘事多,我就是想陪着姗儿,我这心啊……”
“不可。”
“是,东煦这就让人安排。”
父亲和李东煦同时说话。
母亲红着眼睛紧盯着父亲,带着哭腔道:
“为何不可,我是姗儿的娘,我女儿,我,我只想陪陪我的女儿,你咋就不同意呢。”
李东煦忙道:
“爹,无碍的,让娘住下也好,陪着姗儿说说话,您也同娘一起住下,让您那两个外孙陪您二老玩闹一番。”
父亲看着母亲摇着头,再看向我时,露出了怜爱的眼神,那眼底的心疼显而易见,可看向李东煦时,却露出了苦涩的笑:
“东煦啊,今日小年,住一晚热闹一番便可,明日要回去的,你的心意,爹明白,可我们断断不能长住,更不能在这陪着姗儿过年,这是猜忌和嫌隙,姗儿可懂?”
父亲说话间,转头又对我问道;
母亲和李东煦皆要说话,我抢先笑着应声:
“爹,女儿知晓,就听爹的,今晚住下,娘,若是想我了,白日里再来看我便是,左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您那好女婿当时选的宅子不就为了让您二老离我近些嘛,方便时时走动。”
父亲满意的点了点头,轻拍了拍我的手,眼中却泛起了泪光;
母亲的泪止不住的流,抬手轻抚着我消瘦的面颊,嘴里不住的叨咕着:
“咋就瘦成这样了呢,你也是的,咋一怀就是两个呢,这小身板是真真的受不住了。”
父亲放开了我的手,轻扯了母亲,劝道:
“行了啊,别哭了,你再哭姗儿就要哭了,她这眼圈都红了,她现在身子弱,哭多了头疼,你快收了泪,控制好,别晚间吃饭时再哭,这大过年的,你若如此就回家哭去。”
母亲赶忙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使劲的吐出一口气,叹道:
“嗯,不哭了,姗儿也莫要伤心啊,娘和你爹去瞧瞧秋儿,再去看看我那两个外孙,你先好生歇着吧。”
李东煦要相送,被母亲拦下,只道好好陪着我便可,吴妈妈忙陪着父母亲出了主屋。
看他们走了,我努力隐忍的泪水终是落下,李东煦忙坐到我身边,将我揽进怀中,轻声哄着:
“姗儿莫哭,我去劝劝爹,让他们住下陪着姗儿。”
“不用,爹思虑周全,我更是明白这个道理,若是如从前我一切安好,住下便住下了,可如新我这般样子,爹娘若是住下,那便是对李家不放心,猜忌和嫌隙慢慢会生出来的,算了,其实我也就是瘦了一些,这不是都好嘛。”
“咱们家哪有那么多心思的人,不会的,爹娘心疼你,这有何不可,姗儿想的太多了。”
“煦哥,不能不想,家中长辈待我都如亲生一般,心疼我不比爹娘少半分,我怎能伤了他们的心呢,算了,就依我吧,一盏茶的工夫,想他们去接便是。”
李东煦只能一面点头,一面为我轻拭着泪……
小年夜,全家上下如往年一般,聚在花厅内,分桌同喜同庆,李家今年的喜事不断,桩桩件件,接连不断,我又喜得双胎,沈如秋有孕,就连远在青州府城的春阳也有了身孕,李妈妈得了喜讯,便在家宴上高高兴兴的讲了出来;
李世安更是笑着说道,原定小年前青州府城的李玉娴会带着一众人归家,因着春阳有孕,便迟了几日,在大年三十前定能到家的。
众人闻言大喜,李世国以家主的身份喊了一声‘赏’;
下人们齐齐起身谢赏,无不欢喜异常;
我这身子是不能久待的,李东煦先陪我回了东丰居,因着有母亲做伴,又拗不过我,被我打发回去陪长辈们饮酒欢庆了;
谴走了下人,屋中只有母女二人,母亲又红了眼眶,我忙道:
“娘,我真的不碍事,您别哭啊。”
母亲疼惜的坐在我身边,将我轻轻的抱进怀中,抚着我渐稀的发,柔声道:
“姗儿啊,你受苦了,为这李家开枝散叶,瞧把这身子熬得,娘心疼啊,我好好的闺女,过年了你才十九岁啊,嫁到李家还未到三年,正是如花似玉的好年华,娘,娘是真的……”
说着说着,母亲便说不下去了,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我抬头,眼中满是水气,模糊了双眼,却是去帮母亲拭泪;
终是没忍住,母女失声痛哭起来,母亲是心疼我,哭得伤心;而我却是要将这自有孕开始便压抑在心中的情绪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主屋内哭声渐渐停止,母亲为我擦着泪,哑着嗓子说道:
“都是娘不好,惹得姗儿如此伤心,不哭了,哭出来就痛快了,你就好好养着,等把这两个生出来,真就如东煦所说,再也不生了,若是李家有异,娘带你回家,娘养着你,我的闺女我养得起。”
我眼中还含着泪花,闻言却轻笑出声:
“娘打得一手好算盘,您把我带回家了,不就等于把李家的儿子给拐走了,煦哥才不肯和我分开呢。”
母亲破涕为笑的道:
“拐走又如何,你给李家生了两个孙子,这肚子里又是两个孙女,这可真真是儿女双全的,用四个孩子,才换他李家一个儿子,我还觉得亏得慌呢。”
从悲到喜,母女二人皆是笑开了;
话匣子打开,我脑中闪过做得那些梦,便与母亲聊起从小到大过往之事,说到高兴的事就笑,说到生气的事就骂上两句,说到伤心之事便是叹息不已……
我不知是何时睡着的,这应是我睡得极为安稳的一个觉了;
似梦似醒时,听到里间的门被推开,我想认清来者何人,可这眼皮沉得厉害,无论如何都睁不眼;
“娘,是我,您别睁眼了,这是梦中。”
听到是李德明,我放下心来,可他说是梦?
我疑惑发问:
“明哥儿,为何入梦?你不是没有灵力了吗?”
“娘,我错了,是我害了娘,本定好的十年之约怕是不能了,娘,爹爹的命中劫数提前了,只有您能救他。”
我大惊喊道:
“劫数?什么劫数?你从未有与我提起,明哥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莫惊,莫慌,我的灵力不足,只得长话短说,一会我若没了声音,便是灵力耗尽,会有人来继续答您,她正在来的路上。”
“好,好,明哥儿,你说,娘不插言了。”
我的心狂跳,只能强压慌恐,听着李德明的话;
“安王饮了飘影已承中毒之态,可这毒不是飘影所至,是安王体内有寒石散发作,就算他不饮飘影也会毒发,可这飘影竟成了毒个,娘,这本是爹爹十年过的劫数,您可救,不知为何,爹爹的命盘异动,这么快……”
“中毒了?谁?安王?又是谁?劫数?我能救,好,能救就好,我救,对,我一定要救煦哥的,明哥儿,如何救,你快说啊?你没说完啊?”
我语无伦次的说着乱七八糟的话;
可没人再应我,李德明没有回话,我急声喊着‘明哥儿’‘明哥儿答娘啊’
忽得,那个清丽的女声响起:
“别喊了,他的灵力耗尽了。”
我心下大惊,喊道:
“灵力耗尽?啊?明哥儿,会不会有危险,是不是伤到了?我要醒来,我要去看看明哥儿,我怎么醒不了呢,明哥儿!!!”
听到‘耗尽’二个字,我才意识到李德明是不是受伤了,那是我的儿子,我身上掉下的肉啊;李东煦有难,眼下李德明要是再出岔子,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我高声大喊着,希望能醒过了,不要被困在梦里,我要去看看我的儿子,一声声‘明哥儿’的喊着,心中想着梦外有人听到会不会能唤醒我;
“你现在醒不了,外面没人能听到,你能不能冷静下来,我可是从京城回来的,时间不多了,也就一个时辰左右,这李家便会万劫不复,你若再这般慌乱,我的话不能与你讲明,你谁都救不了,整个李氏宗族都要被株连的。”
株连?令我瞬间安静下来,不是我冷静了,是吓傻了,整个人都是木然的,我紧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声音,我迷茫,无知,更多的是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