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来,李东煦不停的在我耳边低声求饶‘好媳妇为夫知错了’‘媳妇大人大量’云云……
花厅已在眼前,我无奈的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声道:
“李东煦,只此一次,下不为例,日后若是想亲自教导他们,也等他们再大些方可;明哥儿是聪慧,可身体太小了,今早这般会吃不消的,我知你心中有疑,定要探个究竟,可也不是这么个做法。”
“好,媳妇教训的是,为夫全听媳妇的。”
“儿媳妇啊,你教训啥了?昨晚是不是儿子太闹腾了?哈哈……”
刘伟听得李东煦的话,就笑哈哈的逗起话来。
我闻言,脸被臊得瞬间绯红一片,忙给长辈们福礼问安。
李东煦淡笑答话:
“义父,莫要打趣姗儿,刚刚走过来与姗儿闲话起日后孩子们的教导之事,儿子要做严父管教他们,姗儿不允,这才出言劝了儿子几句。”
李东煦一面说,一面牵着我的手坐下,他这屁股还沾到椅子上,就听到李世国一声轻斥:
“你莫要坐下,就站着听我们说话吧,你不是要做个严父嘛,那今日我和你三叔先做一回严父,正好南贵和秋儿刚进来,来!秋儿坐好,南贵,你也同你兄长站着,听听我们这严父训一回话。”
南贵正与沈如秋和沈之全,先后进了花厅,这礼都来不及施一个,就被喝斥站着,一头雾水的愣模愣眼;
沈如秋也是懵的,虽听得李世国让她坐下,可犹豫不决的站在哪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沈之全倒是无所谓的被人推着坐在桌边,满脸带笑的问道:
“二哥这是何意啊?一大清早的,谁惹二哥不痛快了?”
李世国伸手指着站得笔直的李东煦道:
“我儿子,自小到大我都不曾苛责过他一句,丁点重话都没有过,就是南贵,我都不曾说过半句;你也都瞧见我那两个乖孙子了,多机灵懂事,他这个当爹的可好,现在豆丁大点的奶娃娃,就开始放言他要做严父,日后要严加管教,那我和小弟今日就好好管教一下他们哥俩。”
沈之全听着笑眯了眼,又望向李世勋,见他也是板着脸点头。
只得无奈看向李东煦和南贵,轻摇着头,便不再多言。
南贵一脸的吃惊,忙道:
“二伯,爹,这与我何干啊?我这才进来啥都不知道啊?”
南贵又对李东煦道:
“兄长,您这一大早的又是何故?明哥儿和亮哥儿那么聪明可爱,您不做慈父,偏生要做个严父,我听着都心疼我那两个侄儿,要不然您还是在我身上多用些心思吧,左不过我也是蠢笨得紧。”
李东煦瞬间沉了脸,瞪了他一眼。
我眼角余光,见王小雪已在花厅外,想是早饭得了,轻声笑道:
“爹,三叔,严父也是要吃饭的,要不然咱们先把早饭吃了,有了力气再做严父?这饭冷了,还要重新热过的。”
李世国不悦的瞥了一眼李东煦,便道:
“嗯,姗儿提醒得是,先吃饭,等吃完饭再训他们俩;得了,你们先坐着吃饭,等一会定要好好站着听训。”
我赶忙出声唤王小雪上菜,又拉过李东煦坐下,再给南贵使了个眼色,让他和沈如秋也坐好;
李世国一声起筷,终于可以吃早饭了。
饭至过半,我便想着找些由头说话,把刚刚那事揭过,出声道:
“秋儿,二十三那日,史夫人相邀赏莲,你同我一道去吧。”
沈如秋正好吃罢早饭,放下手中筷子,拿着帕子轻拭嘴角,听我之言,先是一怔,随即眼睛一亮,却又快速收敛,轻声道:
“长嫂,秋儿不知礼数,怕是跟着您会有失体面,还是不去了。”
“呵呵,哪有什么礼数,你跟在我身边就好,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去年我有孕不便参加,今年正好去得,你与南贵好事将近,也是李家的二夫人了,若是往后再有这样的事,我要是分身无术,你也可应对一二。”
李世国微微点头,淡道:
“嗯,你嫂子说得对,以后啊,这样的事怕是不对少的,男人们相邀还好些,煦儿忙还有南贵,再不济还有我和你公公、老刘呢,实在都忙不过来,沈老弟也是能应酬一番的;可这女眷就只有你和姗儿了,她要是忙于家中之事,你就去;不用担心什么礼数,再高的位置也是商,没有哪条律法规定商人之妻就一定要如那些个小姐、贵女一般知书达礼的。”
沈如秋忙起身福礼:
“谢二伯提点,秋儿省得了,定会跟在长嫂身边谨慎学之。”
我浅浅一笑:
“记得风雅阁置办过一件淡黄色轻烟纱裙,甚是好看,不如就穿那件吧。”
沈如秋娇笑如花,点头应是。
眼见饭已吃完,本想着要去正厅议事,可真要去正厅,李世国再不忘之前那茬事,李东煦和南贵怕是真的要站着说话了;
忙又说道:
“爹,三叔,昨日姑奶奶提的事,您二位如何看?”
李世国直接说道:
“不是说了给你嘛,等明哥儿大了再给他,姗儿啊,无妨,你就先收着,拿过来好好用就是,其实他们根本管不好,你听听,这庄子在他们手中可是已有些年头了,这佃户才过半,还有租种的田户呢;那个世安啊,着实无用得很。”
“爹,姑奶奶即已发话,那庄子定要收得,我问得是世安叔要如何安置?”
李世勋微微摇头,面色极为无奈;李世国道:
“安置他做甚,啥啥都不成事,听说不是去教书了嘛,不用管他。”
我转眸看着李东煦问道:
“煦哥可知世安叔还有其它的营生?”
李东煦摇头,叹道:
“除了庄子就只有与族中一般得些酒业上的分成罢了,一个月均摊下来不过十几两银子。”
李世国道:
“不少了,十几两银子,再加上他教书也能得上几两月银,就那么几口人,二十多两银子,足矣。”
我问道:
“爹,您觉得世安叔人品如何?可是与他爹一般?”
“那倒没有,他可是没有他爹那尖滑的脑子,且才三十出头,有些迂腐,死教条,不开化。”
“呵呵,爹,三叔,煦哥,姗儿有个想法,能安置好姑奶奶一家人。”
李世国与李世勋皆是眉头微蹙,李世国道:
“姗儿啊,你先说说,你可别又上来那慈善的劲头,李世安是真真的做不得生意的。”
李东煦只看着我一息间,便会意勾唇浅笑:
“爹,三叔,姗儿虽是心善,可她还有一长处就是知人善用,她定妥善安置好的。”
李世国便催促我说一说。
我笑意盈盈的道:
“青州府城里那处御赐的宅子,可是要比咱们这个院子大上数倍,比三叔玉阳县城的李府也要大上两陪不止,归置收拾要费些时日的;姗儿本想着等李挚成了亲带着媳妇正好去府城看宅子,李挚在府城上工,方便些;眼下又得了更合适的人选了,姑奶奶一家人口简单,世安叔既然只能教书,那在何处都是一样的,府城也是有书院的,就让姑奶奶带着一家人先去府城养老吧。”
语毕,我转头,但见,李东煦眸光温柔的看着我;再望向李世国正细品着我的言语;李世勋侧定定的盯着我看;
南贵突然发问:
“嫂子,若是他日生出些歪心思,怕是不好收拾了?”
我慢慢缓了笑意,眸光也渐渐冷了下来:
“好收拾,宅子是御赐给李东煦的,任谁都是占不得,也不敢占;至于有谁想打着李东煦的名号生事,也是不怕的,我不说了,李挚也在,别人我不敢说相信,李挚我是信得,他一人在京城姑母身边多年,人也没歪了啊,他的心在李家;恕我今日说句不中听的话,有姑奶奶在一日,她能约束好自家人,可若姑奶奶不在了,呵呵,想生事就更是不敢了。”
南贵不解:
“姑奶奶若不在了,没人约束,不是更容易生事吗?”
我看了南贵一眼,又看向沈如秋,见她眼中清明,不似南贵那般疑惑,便道:
“秋儿也是如南贵这般想得吗?”
沈如秋先是看了南贵一眼,又看向我,眼底有着些许纠结,微不可见的摇了一下头;
南贵见状,就问:
“你是在摇头吗?那你怎么想的?是我说的不对吗?”
沈如秋被他问得局促不安起来,眼睛看了看南贵,又看向我,那小表情明眼人一看便知,已不知如何做答为妥当了。
还是李世勋抬手指着了沈如秋,南贵急道:
“你咋想的说啊?爹让你说!”
沈如秋又看了一眼沈之全,见沈之全也是点头,便轻声道:
“我也不知想得对不对,若我是世安叔,姑奶奶在,没准会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姑奶奶不在了,就算是有千般万般的心思都要收拾起来,规规矩矩的做人做事。”
南贵皱眉:
“刚嫂子说了,姑奶奶在定会约束他的,啥心思也用不上啊,这人不在了就能放开手脚了。”
“不对,姑奶奶是他的倚仗,约束是一回事,可李家上下都会给姑奶奶颜面才是最主要的,他只要不犯大错,将来,上至二伯和公公,下至小侄儿们都会以姑奶奶为尊;若没了这层倚仗,怕是家中下人都不见得会给这位叔叔脸面的。”
南贵挠着脑袋,眼珠转来转去的,一副似懂非懂的样子。
李世勋却是面上带出些许笑容,眼中也有了点点赞许之色。
李世国点着头,淡道:
“嗯,秋儿说对在理,说到底,她也不是我的亲姑姑,莫不是当日她一力促成我与小弟在族中之事,一个族亲的姑姑,公正便是好的,不公那便不认也罢,更别说他的儿子了,差着几层的弟弟,他想作妖也得掂量一下身份。”
我笑着与李东煦对视,李东煦宠溺的在我眉心轻点了一下,那意味再明了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