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阳镇顺平酒坊的李东家荣为御封皇商,这消息如平地惊雷炸开一般,好似一夜间整个松阳镇,及至玉阳县城所辖的所有镇子都已知晓;
如我所料,若不是提前做了安排,李家的门槛怕是要换几个了,这几日拜贴如雪片一般,都堆在正厅的主桌上,可是把李世国和李世勋烦得不行。
起初,这兄弟二人还招待了两日,可后来这道贺之人是越来越多,认识的,不认识的,有官绅的,有功名的,员外,地主,但凡有点小脸面的,能搭上一点子关系的都送帖子拜见,各种门路,无所不用其及。
连带着徐宅,父母都忙碌起来,李家进不得,见不到人,那就找亲家呗,李东煦的岳家是顶顶重要的,礼送得要堆成山了,父亲打发大虎,以徐家管家的身份,将礼物全部返还这,并学起李家,闭门谢客。
七月二十,李世勋的寿辰,我月前就开始张罗,本意是大操大办,因着这四日家中拜访的人太多太乱,李世勋只要家中人吃顿团圆饭便可;
家中晚辈自是不肯的,我是左劝右劝都不得法,南贵和沈如秋也是相劝了大半日,李东煦只是摇头不动,直言着李世勋的脾气,可不是任谁都能左右的,他是不会去碰这个墙的。
最后还是李世国无奈的拍板,应下了李世勋,让我们在家中张罗一番即可,别惹得寿星不痛快。
七月虽是已艳阳高照,可时不时的还是有些微风拂过,李世国见二进院,南贵的院已大致完工,余下就是粉屋刷墙,装饰布置,便属意在二进院摆上几桌,好好热闹热闹。
相请之人,李家只请了李玉娴和她的儿子儿媳,徐家村自是忘不了,徐敬文和徐敬业两家人也被相邀;
寿宴开在午时,辰起我便收拾妥当,前院后院的马不停蹄张罗着,沈如秋跟在我身边,也是跑前跑后的,我瞧着她还是靠得住,说话做事有条不紊,面容平静,不显慌乱,倒是有几分后宅妇人主事的风范。
李家上下,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今儿个对李家来说,是个好日子。
我早早的为家中下人备好了红衣,只为讨个吉利;
一众身穿红衣的娘子们个个麻利,手中皆捧着盛满甜品果子的托盘,往二进院而去,急促的脚步声扰乱了晨间应有的安静。
早饭刚过,这应邀之人相继到来,李玉娴带是儿子媳妇最先来的,还带着她两岁的孙女;过了半个时辰,父母带着徐敬文和徐敬业两家人来了,这次徐青义和徐青松也带着媳妇来了。
沈之全今日没有去茶行,也是早早的就被双运推着在二进院帮忙张罗。
因着人少,二进院只摆了七桌,主桌一张,三张副桌,三张侧桌;
李世勋的寿宴日子,我特意命风雅阁制了一身深红色的万寿纹锦缎长袍,衬得他面色红润,气色极佳,南贵推着李世勋来时,众人皆是道贺。
院子中再次热闹起来,便是李德明和李德亮小哥俩来时,今日因着喜庆,明枝和明凤给两个孩子也是穿得一身通红;
两个小小的人儿,顶着张一模一样的脸,小衣裳通红,小脸粉嫩的如剥了壳的嫩鸡蛋似的;
一到二进院,这长辈们就不消停了,李玉娴可是当仁不让的,嘴里喊着‘倚老卖老’直接上手抢去抱了一个,李世国更是直接以‘亲’爷爷的由头抢了一个;
其他人个个眼巴巴的瞅着,我与李东煦相视一笑,李东煦轻握着我的,我低声笑道:
“煦哥,家中的孩子太少了,你看看,不够分啊!这儿子今日定是不会轮到你我的手上。”
“少了,就让南贵他们多生几个,姗儿还是不要再生了,我这心可是受不住的,左右你这身子也要养上几年,等家里孩子多了,自然长辈们不会盯着你的肚子。”
“煦哥,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嘛,等我养好了,再个女儿,就生一个,可好?”
“不用,没有女儿也可,你啊,不必多言,这事我说了算。”
“李东煦,你……”
“嘘!媳妇,小声点,这一院子人呢,你瞧,娘正瞅着你呢。”
寻着他的声音往母亲哪儿看,可不,正对母亲嗔怪的眼神,还白了我一眼。
我缩了缩脖子,怕避开了母亲的眼神,这大喜的日子,可是不能惹得母亲在我耳边叨念。
眼神扫视,见徐敬业和徐敬文两家人极为拘谨,不自在的端坐一处,便笑着上前与之说话:
“您几位别拘束着,又不是第一次进李家来坐客。”
刘红梅只是抿唇浅笑,妇人们皆是只笑不说话,徐敬业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就笑道:
“姗儿啊,今日在家中,咱们也不称您东家了,她们几个啊,都是在家被叮嘱过的,这次来了是不能多嘴乱言的。”
我禁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呵呵,这要是让我干娘不说话,还不要憋出个好歹来。”
刘红梅忙摆手,摇头,就是不说话。
郑莲花掩嘴笑道:
“她啊,是在家和敬文、青松发过誓的,定要管好她的嘴,这才能跟着来。”
母亲已走至我身边,也是笑着:
“刚刚红梅姐当着我和你爹的面也是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这不,来了就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只与三哥道了声贺,就老实的坐着了。”
刘伟走过来开怀笑道:
“哈哈,你们这是欺负人,弟妹这脾性,生生被你们给压制住了,弟妹啊,哪来得那么些规矩,关起门来都是自家人,放开了说话,可别拘着自己。”
刘红梅站起身,双手交叠身前,规规矩矩的福一礼,这姿态是真真的挺唬人,可嘴里却是拌着蒜,说出的话磕磕绊绊:
“刘哥,不,不,刘,刘老爷,我,本,不对,奴婢,是东家的奴婢,是闺,不,是东家赏脸,可是,不敢,造,造……”
刘红梅说不下去了,急得不行,交叠的手改为不停的搓着,逗得刘伟捧腹大笑,徐青松的媳妇,悄悄的扯着刘红梅的衣角,低声说着‘是造次’。
刘红梅双手一拍,也不端着了,音调高了一分,笑道:
“对,对,是造次,你们看我这脑子。”
徐敬文一巴掌捂住了老脸,真真是没脸看了。
我们这边又是刘伟大笑,又是刘红梅的高声,引来了全院人的注目,徐敬文再也憋不住了,直接起身扯了一把刘红梅,低声怒斥:
“把你的嘴管严了。”
李世国也凑了过来,眼神询问着几个人,李东煦在他耳边耳语,李世国的脸上慢慢的展开了笑容,听到最后,嘴都咧开了,转头见刘伟那老脸笑得都是褶子,便笑着同徐敬文说话:
“你啊,这一天天的,事咋这么多呢,我不管你们在这个门外与我儿媳妇是啥关系,今儿个是我家小弟请你们来的,你们要唤他一声三哥的,这咋还拘着弟妹不让她说话了呢,你们瞅瞅把老刘乐得,这脸上又多出几道摺子来。”
徐敬文不好意思的讪笑道:
“呵呵,她,她说话粗鄙,今日家中都是贵客,又是三老爷的大喜之日,不想扰了各位。”
“这说的是什么话,你要是再这么说话,我以后可是不搭理你了,没意思的紧。”
刘红梅忙扯了扯徐敬文,眼神示意她要说话;
李世国才不管徐敬文,直言道:
“弟妹啊,这是我家,我让你说话,不用管他,要正常说话啊,可不能如刚才一般。”
刘红梅拍了拍胸脯,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哎呀我的老天爷啊,他们从昨天就归置我,不让我乱说话,嘿嘿,其实我也想了,眼下姑爷厉害了,我是要收敛些,可我这脑子也不行,嘴也不行,就刚刚那一句话还是背了大半天呢,这不,背成那个熊样了。”
“哎!这就对了,这样说话多好,姗儿是你干闺女,煦儿是你姑爷,这在家中关上门都是一家人,咋就生分成这样了;我还要谢谢你们呢,上次我和姗儿去了县城接煦儿,是你们帮忙给南贵张罗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得了,都放松些,好好吃饭,姗儿啊,张罗摆饭,时辰也差不多了。”
我得了话,马上收敛了笑容,招了招手,命王小雪开始上菜。
李世勋的寿宴终于隆重地开始了,主桌自坐着以李玉娴为首的长辈们,李世国强硬的将沈之全推到主桌上就座;主桌上还有一对最小的兄弟,李德明和李德亮;
自开始上菜,这两个小家伙就坐进李世勋怀里,任谁都抱不走了,就缠着他不下来,李世勋是非常欢喜的,稀罕的不行,也是不愿让别人抱走两个孩子的,乍一看上去这祖孙三人皆是红衣,喜庆又可爱。
副桌自是我们这些晚辈,还有徐家村的一众人,侧桌则是李世国命李泽带着下人们都坐下,就连徐宅的下人今日也随着父母一同来了。
李世国代李世勋举杯,说了一番感谢之词,众人齐齐举杯,此起彼落的祝寿之声回荡在二进院的上空。
李世勋眉眼带笑的看着满院的喜庆和热闹,心情大好,酒杯也是举了又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