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过在医院住院经历的人都知道,晚上的时间是最难打发的。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更是如此。那个时候,没有手机,没有电脑,病房里就连电视机都没有,病人以及陪床的家属完全没有任何可以打发时间的方式,而聊天则成为最重要的消磨时间的手段了。
大医院的医生和护士都是比较高傲的,轻易不会搭理人的,所以不是好的聊天对象。而实习医生则不同了,他们都还没有正规编制,原则上来说,是谁都不敢得罪的。而老幺作为编外的实习医生,本来也是可以展现自己的高傲的,但奈何老幺就是去玩的,别人讨论医学问题,他也听不懂,但一些患者和患者家属又是对他无比的尊重,把他也当做了医生了,说话也都是恭维奉承的居多,自然让老幺感到身价倍增,也愿意跟这些人聊天。
老幺主要值夜班,在漫漫长夜里,大家聊天的时间太多了,也不可能总是在聊患者的病情,总要聊一些其他的话题。麻将,作为W市一项重要的群众文化娱乐活动,自然就很容易成为一个话题。这是老幺喜欢的,也是老幺擅长的,肯定要比医学知识要擅长多了。
麻将这个东西,理论上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聊的,说千言道万语,都不如上场操练一次来的直接。恰好,有病人就是住在医学院的附近,有的患者家属比较会来事,希望能够跟医生建立良好的医患关系,会对医生投其所好的,无非就是希望医生能够更好的关照一下自己的亲人。那个时候,红包还是不太流行,但其他的贿赂手段也是存在的,只是没有像今天这样泛滥。
老幺由于穿着白大褂,也被有的患者家属当做了实习医生了,也变成某些人贿赂的对象了,当然老幺是肯定不会戳穿这层窗户纸的。能够有人陪他打麻将,他求之不得,当然如果这些患者家属,愿意故意放水,让他每次都能小有斩获,他更是不介意欣然接受的。
老幺跟社会人打麻将,就是从医院患者的家属开始的。这些患者家属,有的会利用自己轮班休息的时间,有的会利用白天的时间,邀请老幺一起打麻将,老幺则是绝对的来者不拒的,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只要有人邀请,老幺一定都会愉快的接受的。
这些患者家属,一般不愿意到学校的学生宿舍里打麻将的,万一被学校的老师抓住了,肯定都是尴尬的。虽然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但还是好说不好听的。因此,他们一般都会邀请老幺等人,到他们自己的家里去打麻将。那个年代,没有棋牌室的存在。
这种带有公关性质的麻将,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只要患者还在医院一天,那么老幺和86级的那帮人,打麻将肯定都是不会输的,无非是赢多赢少的区别而已。没有一个患者的家属,会无聊到在麻将桌上得罪这些医生的,虽然他们还不是正式的医生,只是一群实习医生,但很多具体的事务还是需要这些实习医生来做的,并且他们也能跟正式的医生说上话的。
老幺也跟着86级的一群人,以实习医生的身份参与了一些麻将大战,也都赢了一点小钱。这就让他对自己的麻将技术有了极大的信心,自认为自己能够赢钱,首先归功于自己的麻将技术的提高。
要知道,社会上那些人打麻将,按照正常的逻辑推理,肯定是水平要比学生高一些的。现在老幺面对他们的时候,都能保证每次都赢钱,这不正是说明老幺的麻将水平提高了吗?至于别人是否故意的放水,老幺从来没有考虑过,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个编外的实习医生,但患者家属却不知道啊!
一来二去,老幺就认识了几个居住在医学院不远的病人的家属,当然即使稍微远一点也无所谓,在麻将人士的心目中,距离永远都不是问题,有没有搭子,有没有牌局才是最重要的。
那个时候,老幺每次到外面打完麻将回来,都是兴高采烈的。赢钱了嘛,当然值得高兴,其实对于老幺来说,赢钱固然重要,但通过跟外面高手的较量,验证了自己的麻将水平得到了极大的提高,甚至可以跟学校外面的高手一较高下了,这似乎更重要。毕竟那些社会高手,在牌桌上都对老幺的麻将技术和悟性是赞不绝口的。老幺也是深以为然了。
老大每次听到老幺在结结巴巴的炫耀自己的战绩的时候,也是心里痒痒的。实际上他跟86级的那帮人也是很熟悉的,但不知道什么原因,86级的那帮人并不待见他,跟他之间的亲热度,与老幺比起来是差远了,别看86级的那帮人天天骂老幺,但骨子里却是对老幺很好的,所以才会带他去医院玩,但老大就是做不到,可能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吧?老大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正经的读书人。
听闻外面的一群社会人的麻将水平如此的低下,自认为水平并不比老幺差的老大也动心了。他原来经常跟老幺同桌竞技的,自然知道老幺是什么样的水平。私下里,老大认为他的水平还是比老幺更胜一筹的,现在,老幺每次都能赢钱,假如老大也加入战局,岂不是比老幺能够赢的更多吗?那样的话,学费等费用还是问题吗?
老大把自己也想参战的想法,委婉的跟老幺说了,但这件事老幺确实没有资格做主,因为他也是86级那帮人的赘头,什么时候有牌局,老幺不知道,对方是三缺一还是二缺二,也不知道,86级的人到底几个人有时间可以参战,也不知道。如果86级这边可以出战的人是充裕的,老幺自己都没有上场的机会,更不用说老大了。所以老幺也跟老大说,他真的帮不上忙,只能看以后有没有机会了,只要有机会,他还是乐于帮忙的。
老大苦苦的等待了很多天,这期间,由于老幺主要的精力都是忙于外面的社会活动了,老大几乎没有机会摸麻将,这让他有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每天都在宿舍里焦躁不安的。这个时候的老大,手头还是有点钱的,但却没有人邀请他,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等到这点钱都花完了,即使有人邀请,他也没有资格参赛了,跟外面的人打麻将,想要空手套白狼几乎是不可能的。
正当老大在宿舍里苦恼的时候,一天晚上,老幺提前下“夜班”回到宿舍了,他给老大带来了一个消息,有人跑到医院去找老幺,约战麻将,老幺也第一时间想到了老大,就跑回来询问老大,是否有兴趣参战,老大毫不迟疑的答应了。
原来这是一位已经出院的患者的家属,之前在他的亲人住院的时候,曾经跟老幺打过几场麻将,按照老幺的理解,水平不是一般的差,几场麻将下来,都是他一个人输,医院方所有的参战人员都赢了,这其中也包括老幺。没有想到,他的家人出院之后,他还记得医院的这几位实习医生,所以又主动的送钱上门来了。
老幺把简单的情况跟老大介绍了一下,老大的信心更足了,连老幺这样水平的人,都对这位患者的家属的麻将水平评价这么低,那么老大也是有足够的信心能够赢钱的。这样的送财童子来了,如果错过了,那就是一种罪过。
麻将约在第二天晚上,老幺“提前下班”就是回来给老大送信的,如果老大不愿意参加,老幺还要寻找其他的人选的。现在老大已经确定要参加了,老幺也就不用那么麻烦了!
老大和老幺当晚都睡得很香,即将到来的跟社会上的人打麻将的活动,没有给他们造成任何的压力和困扰,他们无非就是去把钱拿回来这么简单,有什么值得考虑的呢?
这又是505-1-17宿舍一个新的开始,战果真的会如老大和老幺所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