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一个洪亮的女声打断了厨娘的动作。
白瑶侧眼看去,声音的主人是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面容看起来就二十五岁上下的样子,看打扮应该是在后厨做粗活的妈子。
厨娘也看清了来人,“哟,邱娘子。”
厨娘又指了指白瑶,“这个丫头片子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拿了什么就想走,我正呵斥她呢。”
这个叫邱娘子的女子走上前来,一把将白瑶拽住。
白瑶一时惊疑不定,也不敢有大动作。
邱娘子一副跟白瑶熟络的样子,拽住白瑶后,又立马转头跟厨娘道:“这是我的外甥女,她呀,口吃又怕人,脑子还不好使。我看府里今晚有设宴席,肯定会有些吃剩的汤汤水水。这丫头家里艰难,就想让她在宴席之后带些剩菜回去,没成想这丫头这么不懂事,还拿了您这儿的包子,莫怪,莫怪呀。”
邱娘子笑着跟厨娘解释完,又状似恼怒地狠拽了白瑶一把。
“不是让你等会过来吗?怎么莽莽撞撞就闯进来?还拿了人家的包子?快点还回去!”
她的动作表面上是在推拉,却巧妙地让白瑶的脸避开厨娘的视线,以免厨娘认出来。
邱娘子假装用力地抢过白瑶手中的包子,要还给厨娘。
不过,邱娘子似乎人缘很好。
厨娘没有收那些包子,而是说道:“害,不就是几个包子吗,既然是你的外甥女,便拿去吧。”
“这怎么行?”
“本来就是用剩下的,就让你外甥女带回去吧。 ”
二人一番推搡,最终还是让白瑶拿着包子离开了。
就当白瑶走出后厨,快回到院子时,邱娘子又赶了过来。
“姑娘,你把这个也拿去吧。”
她递过来一个食盒。
白瑶没有接,而是用带着探究和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妇人,仿佛在无声地询问。
邱娘子见白瑶这副神情,心中了然,笑道:“你是二姑娘吧,我早认出来了,奴婢在丞相府干了这么久,又怎么会认不出呢?”
“那你为什么要帮我。”
邱娘子一听白瑶这么问,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变得义愤填膺。
“为什么帮不得?那天杀的,自己在席上吃香喝辣,独留自己女儿在这儿挨饿受困的,连包子都不肯给,我就看不惯!”
白瑶听后感到十分惊异,心道,这妈子性情倒直爽豪气,连主君都敢骂。
最后白瑶还是收下了食盒。
“多谢了,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邱娘子,你的善举会有好报的。”
白瑶语气郑重。
邱娘子却不以为然,“嗨,有什么报不报的,过好日子最要紧,快回去吧。”
白瑶告别了邱娘子,回到简陋的院子。
林婆子看白瑶竟拿了这么多吃食回来,感到很吃惊。
“姑娘,你莫不是跟后厨的人抢食去了?怎么弄来这么多吃的,他们怎么肯?”
“我遇到一个好心的妈妈,她给了我一些客人吃剩的。”
“哦,阿弥陀佛,也亏得这个妈妈心眼好,虽是别人吃剩的也比没有好,总比我们这俩老小挨饿要强啊。”
白瑶也不再多说,二人吃完很快就歇下了。
夜色渐浓。
当丞相府的众人陷入梦乡时,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深夜的宁静。
这声尖叫是关氏发出来的。
她大喊着,她梦见了邵氏,邵氏浑身是血的样子来找她了。
自从宴席之后,关氏便不自主感到无比恐惧和害怕,她不由想到邵氏,想到邵氏惨死的模样,她甚至感觉到邵氏正阴魂不散地跟着她,她害怕极了。
她夜里好不容易睡着,却又梦到邵氏来找她。邵氏浑身是血,质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关氏从梦里惊醒,还是一副神思疯癫的样子,她大喊大叫,“大小姐,大小姐,不是我!我也不想这样啊!啊啊啊!”
一旁好不容易睡着的白训被关氏的尖叫声吵醒。
他的心情原本便不好,也不知为什么,宴席之后,他就不断地想起许氏自刎后死不瞑目的样子。是!他没有履行诺言好好对待白瑶,也没真的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毕竟他也不想招惹邵家的不满,以免影响自己的官声。
可是一想到许氏狰狞的面孔,他就阵阵冒冷汗,感到寒意满满。
还有邵氏,她的死仿佛是在怨他养外室,想到这儿他就觉得心虚地发慌。
害怕的情绪包裹着他,仿佛许氏和邵氏两个冤魂来找他似的。
此刻,这个关氏又吵得他睡不着。
白训不耐烦地大吼:“喊什么?大晚上你发什么疯?!”
关氏这才结束了刚刚的疯癫模样,口中还呢喃着:“大小姐,大小姐。”
随后,她神经质般地左右看看,这才彻底清醒。
“你刚刚喊什么?大小姐?你梦到邵氏了?”
关氏心虚地转过脸,“没……是,梦见了!大小姐在怪徐氏呢。”
白训没有注意到关氏不自然的神情,他正若有所思地思考着。
这一天晚上,二人都没有再睡着。
明明这个天气夜里并不寒冷,他们又躺在厚实的棉被之中,二人却感到犹处寒冰之中,仿佛他们不是在温暖的卧房,而是在阴森森的停尸间里,莫名的恐惧包裹着他们。
第二日,夜里也没有睡好的白浀就来找自己的母亲关氏了,她也是在宴席之后便感到心中不安。
邵氏去世的时候,她还小,没有记忆,但是她多多少少从母亲那里知道一点邵氏死亡的真相。她害怕着自己的荣华富贵被剥夺,恐惧着自己母亲的事败露自己被赶出街头,害怕自己将来不能够嫁入高门。
她是亲眼看着自己母亲怎样一点一点攒下家底的,这将来也会有她的一份,她可不想自己的富贵被断送。
“娘亲,你也没有睡好吗?”
白浀顶着两个黑眼圈,望着面容憔悴的关氏。
关氏此刻还是有点神神叨叨,仿佛身后有谁跟着她似的。
白浀也发现了关氏的异常,便感到惊悚起来。
“母亲,你说这邵氏……”
“闭嘴!”
关氏尖利的喊叫打断了百浀的话。
“你别提她,她早就死多年了,她又能怎样?”
关氏神经兮兮的,还想再说什么,这时,白夕竟冒了出来。
“什么怎么样?”
这可吓坏了关氏和白浀二人。
不过她们很幸运,白夕没有听清她们刚刚在说什么。
白夕似乎也没睡好,她昨晚做噩梦了,梦到自己母亲离去,邵家也不管她,自己原本高贵的嫡出身份,还换不来该有的一切。不过这些都是梦,但是她还是感到无比害怕,难以解释的害怕。
关氏消了声,但是看着白夕的面庞,眼神却有些恐慌。
白夕长得很像她母亲邵氏。
狰狞地恐惧爬满了关氏的脸,她很快转了回去,慌忙说道:“我去看看炽儿。”
之后,她就逃也似地跑了出去。
不过此刻的白炽也不能给她多少安慰,白炽正没出息地窝在房里,把头用被子盖住,喊道:“我不出去,我不出去。”
一旁的小厮还在哄着他,他这个时候本该去上先生的课。
关氏进来便看到这幅场景,又哪里受得了?
她此刻没有往日的温柔,显得极其不耐烦,拿起了旁边的孔雀羽拂尘便往白炽身上挥去,“不争气的玩意儿,瞧你那怂样!”
她泄愤般的挥着拂尘,将一整夜的负面情绪都发泄在儿子身上。
白炽被打得大叫,“母亲你别打了!我害怕!”
不过,关氏的疯狂举动很快被制止了。
“你干什么?”
白训竟然回来了,阻止了关氏的举止。
白训此刻双眼泛红,面色阴沉得吓人。
关氏似乎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打了宝贝儿子,忙松了手,孔雀羽拂尘啪得掉到了地上。
白训此刻也没心情去计较,仿佛宣布什么一样地说道:“邵氏离世多年,却是惨死的。我已经让人去请了寺里的道人过来给邵氏做法超度。”
白训以为自己总是感到犹如冤魂缠身般的恐惧,是邵氏亡魂不安的缘故。
关氏原本听到邵氏,还一阵心虚害怕,后又听到要给她做法事,心里也是认同的。她还真期盼那帮道人能够将这阴魂不散的亡魂给镇住,别再来找她了。
白训已经决定三日之后便让道人给邵氏做一场盛大的法事。
中午时分。
今早主子们的异常举动已经在府里下人中传开了。比如关主母竟然打了一直视为心肝宝贝的儿子白炽。
白瑶一听说便知是自己的恐惧花粉起了效果,在花粉作用下,关氏已经是半疯癫状态了,毕竟那群人里关氏做得亏心事是最毒的,恐惧花粉对她的效果自然最好。
府里要做法事,下人们也开始忙碌,白瑶也从去拿吃食的林婆子那里得知三日后府里会为邵氏举办一场法事。
这不正是一个好机会吗?借着法事的场面,她要是在已经神经兮兮的关氏身上下点手脚,到时又会怎样呢?
毕竟她还有致幻散没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