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向月长得不算漂亮,但也不难看。高挑个儿,圆圆的脸蛋上有两块红晕,笑起来像个孩子。
一双不大的眼睛,山泉一般清澈透底,样子看上去傻里傻气的,其实她一点都不傻,可有人和,又会操持家务了。就一个山村媳妇来说,可以讲是无可挑剔的了。
草根不在家了,家里家外都是黄向月在操持。既不怕早起又不怕晚睡,有不有人监督她都是黙黙做她的。
耕田种地,操持家务,应付人情黄向月都是一把好手。可以讲是一个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好媳妇。
最难得的是黄向月尊老敬幼,对外是见老喊老,见少喊少。一旦村上有红白事,不用别人喊她都会主动去帮忙,而且是最后走的那一个人。
对内黄向月更是孝敬公公婆婆,兰父去看牛,只要中午不见回来,她一定会用腰子饭盒舀上粥或者饭送去让兰父吃。
兰母一旦有个头晕脑热,黄向月必定去叫医生,然后煎药熬粥忙上忙下不厌其烦。
村上人都说兰父兰母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一等一的好儿媳。每当这时,兰父和兰母都笑的合不拢嘴。
自从黄向月生了个女儿以后,兰父和兰母便有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不用说就是因黄向月不能给兰家生个传宗接代的孙子了。
坐月子不舍得买给黄向月吃不算,就连家里养的鸡,家鸡生的蛋,也不舍得多煮点给黄向月吃。
特别是二儿媳杨秀珍来了又给兰家生了个大胖儿子以后,兰父兰母做得更明显了,一天围着二儿媳转。大儿媳回不回来,得不得吃,他们几乎是不闻不问的了。
看着公公婆婆重男轻女思想这么严重,黄向月真的很无语。就在昨天发生了两件事,终于激怒了她,她便背着女儿出走了。
事情是这样的,早起兰父和兰母有事要去一趟白龙镇。临出门时兰父还说:“向月,爸妈去白龙了,你看那几个牛啵?”
“行,你们去吧!”等公公婆婆一走,黄向月便背上女儿,牵着一个牛婆和两个牛崽去村后山坡上放牧了。
太阳热辣辣地炙烤着大地,一点风都没有,特别的闷热。想起去白龙镇的公公婆婆回来一定又饥又渴,黄向月放一两个小时的牧,便把牛婆和牛崽绹在树荫下,背着女儿回家煮粥腌酸菜,等着公公婆婆回来了。
“这个鬼天的,热死人了!”黄向月煮好粥腌得酸才回到堂屋,便听见兰父兰母爬上屋来说了。
“爸妈,粥已经煮好,酸菜也腌好了,休息一会便可以吃了!”黄向月说,就去拿来两把竹蔑扇递给兰父和兰母。又去倒来两杯凉茶递了来:“爸妈,喝口凉茶!”
“秀珍,快起来,爸妈去镇上买得两料好布,给你做衣服。”拿上大儿媳递来的扇子扇扇,又喝了凉茶,兰父和兰母便对二儿媳的房门口喊了。
“放在那吧,弟吵了一半天没得睡,人家还想睡一下!”只听杨秀珍在房里应道,很快就是一阵翻身压床板吱吱呀呀的响声。
“那叫你妈拿进房去给你!”看见大儿媳望,兰父说:“望什么,没你的份!”兰母则说:“想要布做衣服,等你生儿子先。”
黄向月不自觉眼睛亮水了,家里的钱都是丈夫去外面捞回来的。自己坐月子不给吃。弟媳坐月子敞开吃,想吃什么买什么吃。鱼肉鸡和蛋吃腻了,吃骨头吃猪蹄,骨头猪蹄吃腻了买甲鱼。
自己带个孩子忙了厨房,忙田地,忙菜园,里里外外陀螺似转,小婶子吃完了就躺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难道仅仅因为她生的是儿子,自己生的是女儿吗?
就拿今天来讲,自己好心好意煮粥腌酸菜等公公婆婆,公公婆婆回来了。又是拿扇子又是倒凉茶,买得两料布本以为有自己一料的。却被告知没有自己的份,黄向月能不伤心落泪吗?
“这是兰草根家吗?”就在黄向月暗自落泪的时候,大门外出现三个男女,男的戴草帽,女的戴太阳帽,白衬衫下摆扎在裤头里特别的气派。
“是呀!”黄向月以为是来找丈夫看风水和治病的人呢,她忙着擦一下眼睛应道:“你们找兰草根有什么事?”
“我们是镇计生站的,你就是黄向月吧?”其中一个女的不答反问道。
“对,你们找我干吗?”
“依政策,你该去戴环了!”
“不是说生女,还可以要二胎吗?”
“那是四年以后。”
“行,我和孩子都还没有吃中午呢,吃了中午我跟你们走!天太热了,你们先进屋坐等吧,我给你们倒杯凉茶喝!”
黄向月来了个缓兵之计,心想她不能去戴环等四年。公公婆婆重男轻女思想那么严重,再等四年她不得抑郁而死吗?
看着黄向月人老老实实的,三个计生工作人员一点也不怀疑,进屋坐下还接了黄向月倒来的凉茶。边喝凉茶三个计生工作人员还边和兰父兰母谈天聊家常。
趁这个当儿黄向月进房里要起睡在床上的女儿,忙忙出来去了厨房。拿上腰子饭盒,舀上一饭盒的粥,用背带背起女儿,便走厨房的后门出爬上坡溜之大吉了。
黄向月想先回木龙去,把女儿留给母亲看,她便去寻找丈夫。不生一个儿子坚决不回来。
怕计生站的工作人员发觉追来,黄向月不敢走大路搭车,而是走五七中学那条小路回木龙。她慌慌如惊弓之鸟,一直小跑走了一二十里山路,才敢解女儿下来一起喝粥。
喂女儿吃粥,自己吃了粥,黄向月又才背上女儿上路,直到天黑了才回到竹坑娘家。
“向月,怎么天都黑了才回到屋里?”见女儿背着外孙走进屋,吃罢饭独自在堂上抽烟的黄爸问。
“爸,我走小路!”黄向月边解下女儿边说。
“你个女的,这么大胆,一个人也敢走那条小路?荒山野岺的,就不怕遇上坏人?”黄父说,既心痛又气恼。
“一路都有人家,哪个坏人敢怎么的?”黄向月笑嬉嬉说。
“是和小兰吵架了吧?”
“没有,他人都不在家了,想吵也没办法吵。”
“那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还这么夜?”
“咳,爸别问了!”黄向月当然不好意思把计生站,要她去戴环的事讲给做父亲的听了。问:“大哥大嫂和孩子们呢?”
“吃完饭都去串门了,没饭没菜了,爸这就去煮饭煮菜你们吃!”黄爸说了要到厨房去,黄向月说:“爸,你帮我看孩子,我来去煮吧!”
“盼生跟外公,妈去煮饭给你吃!”黄向月说了就来厨房煮饭煮菜了,黄爸自然是搂起小外孙一起来厨房了。
“爸,你这几天没到山上去?”黄向月架了锅,边洗菜边问。
“哪有空上山,都种罢二苗了还涨这么大一江洪水。漫过河堤不说,还冲来很多浪渣和泥沙把禾苗都掩埋了,在家清理浪渣和泥沙呢!”黄父边搂外孙边帮烧火说。
“我妈呢,身体还好吧?”
“好,这几天你妈还和你小哥小嫂一起去清理浪渣和泥沙呢!”
“哟,你们孃回来就好了,明天又多一个人清理浪渣了!”正是黄向月煮好饭菜吃上的时候,大嫂和三个孩子串门回来了,走进厨房说。
黄向月笑笑算是回答,和女儿吃罢饭又洗过,她便带上女儿去休息了。走一大半天的山路,她实在是太困了。
“向月起来吃早饭了,回来了就得帮清理几天稻田啵!”第二早黄向月还没起床,大哥黄向日就在房门外叫了。
黄向月也不应,自己起来穿衣服,又帮女儿穿衣服。出得房来,背起女儿便去了下屋。
“向月你去哪?”看着妹妹背起外甥不声不响走了,在厨房吃饭的大哥黄向日问。
“去下屋看妈!”黄向月边走边说,黄向日又问:“不吃了饭再去?”
“不吃了,回来再吃!”
“那快点回来啵,我们在清塘口那片田里清浪渣!”
“知道了!”黄向月不耐烦说,很快就走出大哥的院坪了。不用问就是她很反感大哥仍像从前一样爱命令自己干活了。
“妈!”到下屋看见母亲在炒菜,黄向月喊一声妈,便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哎,是你回来了呀?”抬头见是女儿和外孙,黄母高兴地问。
“是呀,昨夜黑了才到高屋,本想吃了饭来看妈的,又怕妈早睡了,所以今早才来看妈了。”黄向月边解背带边说。
“天黑了才回来,有那么夜的车呀?”黄母问,听黄向月说走小路回来的,她少不了像老伴一样责备女儿几句了。
“妈,别讲我了,小哥小嫂和孩子们呢?”
“还没起床呢!”黄母的话一停,小哥小嫂就走进厨房了。见妹妹小嫂便说了:“噢,你们孃回来就好了,又多一个人帮清理浪渣了。”
在上屋叫帮清理浪渣,来下屋仍叫清理浪渣,却没一个人问自己回来干嘛。黄向月把解下的女儿重新背上,一声不做就出门了。
“饭不吃又去哪?”小哥追出来问。
“去找盼生她爸!”黄向月头也不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