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滑床单下，一片坑坑洼洼的皮肤。
想起曾经意气风发的霍然，一阵心酸。
月亮仍是血红色。
山林间的一切都昏暗模糊。
孟湘依也看不清霍然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但他这么在意，想必不会太好看。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她并不在意，更加用力的搂住他。
孟湘依不善言辞。
从来不会安慰人的她，绞尽脑汁说了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霍然，你知道他们都说我什么吗？”为了带动气氛，她自己先笑了出来，“他们说我是恋爱脑。”
“你知道什么是恋爱脑吗？”
不等霍然回答，她自己接了下去，“就是我只要认定了这个人。无论是好人，坏人，是丑，是美，我都能带着情人滤镜喜欢你，掏心掏肺的爱你。”
霍然藏在床单下的眼神有些复杂。
“那不是恋爱脑，那是蠢。”他讥讽的点评。
孟湘依见他肯搭话，也不在意他是不是在批评她，笑道：“蠢也是一种善良嘛，难道你不喜欢？”
她带着点小心机，抛出这样一个问题。
霍然差点下意识地就回答了。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答：“喜欢……”
这个答案，跟他之前想的是同一个。
但他仔细想了两秒后再回答出来，就包含了更深的含义。
孟湘依听后，笑了：“你看，你也是恋爱脑。”
听完孟湘依的话，霍然又沉默了许久。
他突然问：“湘依，你爱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又不确定，有些试探性地问她。
问完，霍然就有些后悔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这副面孔，去问一个二十几岁的漂亮女人，问她爱不爱自己。
多虚伪，多阴险啊。
孟湘依是个善良的女人。
哪怕她不爱，也会说爱。
但那只是代表她善良而已，并不代表她真的爱他。
或许，他也不是真的想要她一个答案。
只是趁人之危，在自己最落魄，最没有自信的时候，想从她那里获得点同情的鼓励罢了。
果然，当霍然问出那句话后，孟湘依就沉默了。
霍然等了好久，没等到她的回答。
他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正要开口替她，也是替自己解围。
孟湘依却冒出一句：“喜欢。”
霍然自嘲的笑容一僵，有些傻的望着她。
孟湘依看不到他的表情，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感情，这种事，我不想再随随便便回答。所以我仔细思考过，从很早之前就在想，直到刚刚，我都还反复确认。”
她扭过头，认真道：“霍然，我确实喜欢你，你这么优秀，对我这么好，我不可能不喜欢你，我想了很久，没法给自己一个不喜欢你的理由。”
她左一个喜欢，右一个喜欢，跟不要钱似的，把这个两个字一股脑地往外抛。
全然不顾霍然会怎么回答。
就好像，她只要表达出她自己内心的想法就够了。
至于霍然愿不愿意接受这份感情，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霍然没遇到过这种女人，太过真实，也太过自私。
他问：“在你眼里，喜欢是爱吗？”
“嗯……”孟湘依斟酌了一下，“现在不是，但我们如果在一起更久，经历了更多的事，以后或许会变成爱。”
她试着将手伸进床单，摸到他的手臂。
如同后背的皮肤一样，他的手臂皮肤也变得粗糙无比，像是长满了很多小小的肉颗粒，磨砂似的，摸上去有些硌手。
但孟湘依没放开，反而更进一步，直接抱住他的手臂，就像是从旁挽着他。
“当初你送我回家，说的那番话你还记得吗？”
怎么可能不记得。
那会儿他英俊潇洒，有钱有势，身份地位比她高。
他多么自以为是的，在她面前说出那番话。
如今却全都反了过来。
霍然垂下眼眸，不想回答，静静听她说。
“你说，一开始就说爱和喜欢太假了，但你想了解我是真的。现在我也是这样想的，我对你的感情，比当时你对我更多，不只是好感，我确定自己喜欢你，哪怕你不好看了，变得很丑很丑，但你在我眼里就是霍然，不是别人。”
明明她是发自肺腑的话。
可霍然听后，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因为是你说的，不是别人。”
霍然更是冷笑：“如果当初我不好看，我不是校董儿子，你也喜欢？”
孟湘依毫不犹豫：“嗯。”
霍然眨了眨眼，眼里的讥讽和冷意更加明显。
他慢慢转过脸来：“变成鬼你也喜欢？”
孟湘依愣了一下，慢慢点头。
床单下，霍然低沉沙哑，还带着一股轻讽意味的声音传来：“那你证明给我看。”
他盘腿坐在那，庞大的身躯，头顶床单，一动不动。
像是在等她，又像是在挑衅她。
孟湘依跪坐着，慢慢挪过去，直起上身，立起来。
伸向他的脸，捏住床单的一角，慢慢往后掀开。
随着床单滑落，霍然的面容一点点露了出来。
哪怕光线模糊不清，但孟湘依还是看到。
他的样子真变了。
不再俊朗非凡，而是丑陋无比。
青面獠牙，就像是古书里记载的罗刹恶鬼。
浑身上下，没有一丝毛发，皮肤呈乌青色，长满了颗粒，坑坑洼洼。
圆溜溜的金色眼睛，黑色瞳孔竖成一条线。
全身肌肉蓬勃，高高突起，甚至能看到肉里的根根经脉。
如果说，躯干还有着人的轮廓。
但他头顶上的一对尖尖的，像是牛角似的东西，就彻底给他打上了“怪物”的烙印。
霍然用讥讽的笑，看着身边大言不惭的女人。
希望从她的眼里看到害怕和恐惧。
谁知，当床单滑落在地的刹那。
孟湘依却出其不意，毫不含糊的伸手捧住了他的脸。
捧住了他的一脸惊讶。
在这个模糊不清的黑夜里。
她望进他那双明明在讥笑，却又忧郁的眼睛。
“样貌变了又怎么样，你看，眼神没有变啊，你就是霍然。”
孟湘依努力冲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