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治从我身上移开视线,低头笑了:“只是一种假设啦,假设。”
我不置可否,撇开这个话题。
联想到研究员癫狂的神色,我继续说道:“如你所料,他们的确放松了警惕。我其实差点就逃出去了呢,可惜最终还是在绝密信息库里被抓住了。”
那时候,我只差一点就能够联络上了修治。
“那些暂且不说……”我问道:“那么,津岛家消失的事情,也是你做的吗?”
“不是哦。”
修治轻声说道:“那天过后,津岛家的残党逃逸往欧洲,从此再无踪迹,后来政府抹去了津岛的存在。”
我蹙眉:“政府?”
“嗯。”
他解释道:“过度的人体实验引起了上层政府的注意,将异能力者引渡出国,涉及到了叛国的重罪,三方事先得知了消息,所以作出合谋,把罪责全部引咎到了津岛家身上。”
“……”
我于是了然,和欧洲实验室合谋这种事情,政府的出面可谓是理所应当。
可是既然是同盟,为什么诗织会来找我?
不过……很奇怪的倒不是这个。
我想到火光中那个酷似修治的身影,亦或者说是与母亲相似的面容:“在晕过去之前,我似乎见到了早川家的人。”
这也是在福利院时,我迟迟不愿联系早川家的原因。
那时候,也许烈火让我的神思极度疲倦,也许是我太想见到修治,我的确差点将那人认错。
修治说:“早川家有一支反对脱离津岛家的族群,他们听从津岛家的命令,在浅草牵制住我。后来清理叛徒也费了一番功夫。”
原来如此。
我思考了一下,问道:“哥哥是什么时候再次知道我的消息的?”
修治顿了顿,答道:“一年。”
“花了一年,我调查了日本失踪的孩子,最终在神奈川找到了线索,经由当地政府调查和接头后,在欧洲异能力组织联合攻击下,实验室全面溃败。”
寥寥数语,我仿佛看到了修治那段时期的坎坷和艰辛。
我抬起手,指尖轻轻触摸过他右眼上的绷带,我说:“在实验室的每一天,喝下那些药剂的时候,就像骨头被打碎了重组一样,那时候我每天都想见到哥哥,我没有想到……”
“原来哥哥一直都在,我很开心。”
“……”修治的眼中罕见地浮出一层迷茫,它飞快地被平静所掩盖,修治的声音很轻,落入平静无风的空气里。
“对不起。”他说。
我听到了哦,修治。
但明明从来都不是你的错啊。
“所以,实验体遣送回国,在神奈川驻停。”
我感到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明:“那时候,院长说有一些来福利院探寻我消息的怪人,也是你吗?”
修治没有否认:“我说过的……小澪你更适合和平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不。”
我的回忆无限地倒退,回到那场大火之中。
“也许黑泽家抹去津岛并非只是因为合约,他们也有私心,想要掌控我……想要获取那虚无缥缈的【永生】和【复活】的可能性,所以那时候诗织姐姐会来找我,她是想来带走我。”
“……我亲手杀掉了她。”
我举起右手,平静地说道:“我伤害了家主,我们的父亲。然后又亲手杀死了诗织姐姐。”
“所以哥哥,你看。”我说:“我可从来都不是什么乖孩子。”
在听到我杀死诗织的这句话时,修治忽而神色变幻,他瞳孔骤缩,最终,嘴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原来如此。”
他眼底似乎孕育着浓稠的疯癫,像年少时的庭院里,他向我提出想要一份毒药后的反应一样。
童年时的感觉再次翻涌而上,我想念他、我爱着他……可我却屡屡解读不懂他,那些无力而挫败的感觉。
修治,这些时候,你都在想什么呢?
我并不着急得知答案,我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只顾着跌跌撞撞地向修治奔跑的孩子了。
我有足够的耐心,即使知道我面临的是什么,我仍然不想放手。
“如果哥哥真的不想见到我,也不会来擂钵街吧。”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哥哥委派过来的人都被院长蒙骗过去了,他们获得的情报是我已经离开了福利院,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哥哥就失去了我的消息。”
“所以这一年里,其实你并不知道我在哪里吧。”
修治没有说话,他默认了我的猜测。
“哥哥,”我笑了笑说:“我在寻找你的路上哦。”
“的确,神奈川是一座很和平的城市,福利院很好,院长也很好,我有认识新的朋友,但那并非能够留住我的。”
“我见过横滨了,我知道了一切,我仍然想在你在的地方,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依然认为,在哥哥面前,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
我固执地看着他,呼吸变得轻缓,小声问道:“即使如此,你还是想让我离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