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将军立即闪身躲避,却被卫骁用长戟从肩胛骨穿透胸襟,高高举了起来。
元将军呕出一大口鲜血,仍在用最后的意识反抗。
卫骁狠狠一甩,元将军便如断线的风筝摔了出去,狠狠砸落在地上。
可偏偏没有伤及要害,他只是受了重伤,却不足以死去。
“好!”
白家军的将士与五千精兵同时欢呼雀跃。
城墙之上的北燕士兵见状,瞬间一片大乱。
副将高呼:“出城!救将军!”
城门顿时打开,北燕士兵如浪潮般涌出。
卫骁与白明微互相配合,故意用元将军做诱饵引北燕士兵出城的目的也大功告成。
随着俞皎的鼓声不绝入耳,白家军不断变幻阵型应敌。
他们就像一道道坚不可摧的壁障,不仅挡住了仿若决堤的黑洪,还能攻防兼备,如同割韭菜一样,把敌人一个个斩杀于面前。
他们踩着敌军的尸体,保持阵型缓缓前进。
与此同时,江辞压低声音喊道:“左右包抄,向城池推/进,切断他们的后路!”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去在意声音的细微区别。
本就士气大振的他们,早已热血沸腾,瞬间化作两道坚固的堤坝,往左右包抄而去,把敌人和白家军的阵型合围起来。
他们一边斩杀不在阵法攻击范围的敌人,一边朝着城门急速移动。
只待他们在城门口汇合,便可与白家军前后夹击,断了出城北燕士兵的路。
一旦白家军一路杀向他们,歼灭了被合围起来的北燕士兵后,便可与白家军一起,直接攻入莲城。
卫骁与江辞一左一右,策马来到精兵的前方,率领他们杀向城门处。
五千精兵,当得起一个“精”字,他们尤为骁勇,杀敌又狠又猛,所过之处,片甲不留。
白明微则举剑追在逃向北燕士兵的元将军身后,就在元将军即将与北燕士兵汇合时,她用脚挑起一根长矛,猛力踢去。
长矛钉在元将军背后,去势依旧未减,直到“轰然”一声,把元将军狠狠钉在城墙之上。
以最为屈/辱的姿势。
白明微看向阴山的方向,在心底呢喃:将士们,父亲、叔叔们、兄长们……你们的仇,我给你们报了!
接着,她举剑高喊:“北燕主将已伏诛!杀!”
随着她的喊杀声落下,她如一头凶猛的豹子,杀向北燕队伍中。
刘尧和白琇莹以及一些亲卫副将此时已在队伍的最后面,他们与战场近在咫尺,却尚未真正加入。
刘尧从未亲眼见过如此震撼的场面,内心掀起波澜壮阔,沸腾的热血久久未曾停息。
他握剑就要冲出去,却被白琇莹拉住:“殿下,你不能去出去添乱。”
刘尧抑制不住内心的战意:“别拦本王,来都来了。”
白琇莹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七嫂击鼓振奋士气,我们一定要保护好她,这是我长姐的军令!”
刘尧再任性/也不能视军令于不顾,和白琇莹一起打马赶往俞皎所在的位置,与身手不凡的亲卫一起,护在俞皎附近。
喊杀声震天,战况依旧胶着。
姚城。
公孙先生所给出的两条路,白璟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住崔氏的性命。
他或许不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但从来都是一位好丈夫。
没有任何迟疑,他道出了自己的选择:“求先生保住内子一命。”
公孙先生立即在崔氏心口扎下一针,随即灌给崔氏几粒黑乎乎的药丸。
崔氏的那口气算是吊住了,但究竟能不能活,还得看是否在半年内找到公孙先生学习医术的师父。
做完这一切,白璟恭敬地向公孙先生行了个大礼。
公孙先生没有多言,收好针后退出了房间。
任氏偏头抹泪,小传义拉了拉她的袖子,婶侄二人从屋里退了出来。
任氏连忙擦去泪水,净过手后,将那盅煨得软软的粥奉到公孙先生面前:“先生饿了吧,请您先用点易消化的粥食;您的房间也已准备好,吃过饭后,妾身会带您去休息。”
公孙先生点点头,随即端起小盅,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小传义矗立在一旁,薄唇紧紧抿住。
而里屋。
白璟跪在床前,为妻子细心地拉好被子。
他起身取来崔氏刚为他做好的衣裳,手指轻轻抚过。
衣裳料子不是上乘,花色也不精美,素素淡淡的,没有任何特别的地方。
但针脚却尤为细腻,一针一线整整齐齐,只从这针线上,他便感受到素素对他的心意。
妻子带给他的感觉,从来都是温暖且熨帖的。
他把新衣换上,伸开手臂在床前转了几圈,问:“素素,为夫穿着合适么?”
半晌,没有任何回答。
他怅然若失,走到床边坐下:“为夫觉得很合适,素素的手艺真好。”
只是以后可能再也穿不到了。
穿不到这饱含心意的衣裳……
白璟握住那冰冰凉几乎没有任何温度的手,泪盈于睫:“你怎么就这么傻?为何要扑过来救我?你知道就算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你受伤的。”
接着,他擦去脸上的泪:“素素,原谅我,原谅我只是个懦夫,再也成不了你心目中顶天立地的样子。”
说话间,他把脸贴到崔氏的手上:“白家的忠义,这天下苍生的性命,都与我无关了,从今往后,我只做你的丈夫。”
说完,白璟缓缓起身走出外屋。
他没有理会任何一个人,独自去了摆放亲长兄弟牌位的屋子,默默地上了三炷香,随后跪了下去。
自始至终,他都未敢抬起头。
仿佛那写着亲长兄弟姓名的牌位,会将他吃了一样。
半晌过后,直到泪水溅湿衣裳,他才缓缓开口:“你们总笑话二哥懦弱怕事,但其实他只是善良可亲,根本不是懦夫。”
“我才是这个家的耻辱,表面上披着大义凛然的皮,被夸不凡,被誉为才俊,但其实比任何人都胆小怕事。”
“看到母亲被二伯母三伯母挤兑,我装聋作哑不敢出声,六妹性子莽撞单纯,总是被姐姐们捉弄,我也没有提醒。”
“我一直都是那么自私冷漠,如此懦弱,用一张虚伪的外披掩盖丑陋,心安理得地做着备受瞩目的白家五公子。”
“随军出征,我是心甘情愿的,我也想好好做名副其实的白五郎,我也想变成像祖父那样受人尊敬的人。”
“然而事实证明,我就是个十足十的懦夫,既没用又无能……明微尚且可以扛起职责砥砺前行,六妹也可收敛性子力争向上。”
“嫂嫂们在背负这份悲伤时,也在尽她们的力量帮助这个家,甚至连传义那么小的孩子都能肩负起责任。”
“而我呢?我自以为是地背负着愧疚,最后让这份愧疚侵蚀了理智,导致妻子命悬一线。”
白璟跪伏在地上,身子一颤一颤的:“身为白家的男人,我对这个家没有贡献;身为素素的丈夫,我没能保护好她……”
“而今,我已看清了自己的能力与程度,也知晓自己的存在于明微与白家军而言都是威胁。”
“所以请原谅我,原谅我身为白家儿郎却未能尽自己的义务,原谅我既帮助不了明微,也照顾不了传义。”
“原谅我是个遇到困难就会止步不前的混账……”
白璟一个人絮絮叨叨许久,随后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冰冷而昏暗的祠堂,全是他的啜泣声。
他一直跪着,跪了许久许久也未曾动弹。
直到成碧带着小传义推开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