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深北火离一行人才回到酒店,陆白眼巴巴等了他们一整天,看到他们亮起的车灯时,踩着拖鞋就兴冲冲地跑下了楼,作势就要往北火离身上扑。
幸亏北火离记得自己现在脏的像个泥猴,及时丢出一道火焰将陆白托了起来,这才避免他沾上一身泥水。
“我身上脏,我先洗澡。”北火离慢慢把人放到地上。
穆青阳:“……”
他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北火离早先为什么非要在河里洗个澡,有意义吗?
北火离又去洗澡了,陆白看着穆青阳手上的螃蟹,顿时乐了:“哥,你哪来的螃蟹?”
穆青阳无奈道:“北火离给你抓的。”
然后他将北火离今天发生的丑事一股脑都说给了陆白,比如砸开地板结果忘记了自己也在上面,导致自己和地板砖一起掉下去;再比如不想让陆白知道这件丢脸的事,于是淋着雨去小河里洗澡,结果洗完澡换完衣服之后不知道又抽什么风,抓起了螃蟹,弄的比之前还脏。
“最后你还全告诉我了。”陆白笑。
“我才不管她,看她丢脸我很爽。”穆青阳舒适的眯了眯眼。
“哥,你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陆白逗弄着桌上到处乱爬的螃蟹。
“这种小事你都要护着她!”穆青阳不敢置信般睁大眼睛,吃味地说道:“我还是你哥呢,也没见你这么向着我,我去洗澡了!”
趁着北火离洗澡的时间,陆白将她的两套脏衣服洗干净晾好,然后钻进厨房处理那些螃蟹。蒋星、杜垚和张燚一人拿着一张鸡蛋烙饼,围在厨房里观摩陆白蒸螃蟹,美其名曰这样下饭。
陆白把处理好的螃蟹放进蒸笼,熟练地淋上料酒和盐,杜垚咽口水:“白白,什么时候可以吃啊?”
“等十五分钟就能吃了,”陆白看着三个馋嘴的大男孩,好笑道:“再看也看不熟,先吃烙饼吧,家里没别的菜了。”
张燚道:“白哥,我们今天收集了好多物资,水果蔬菜都有,肉也有。”
蒋星也问:“明天可以吃肉了吗?”
陆白点头:“你们今天辛苦了,明天一人点一道菜。”
“好耶!”
“白哥我爱你!”
“我明天要干一盆饭!”
陆白正想说话,抬头看见穆青阳在客厅里对他招手,“小白,出来。”
陆白疑惑地走到他面前,只听穆青阳又说:“一道不够。”
“什么?”陆白有些懵。
“一道菜不够。”穆青阳重复。
陆白:“……”
“北火离呢?怎么没见她黏着你?”穆青阳又问。
陆白眼底荡开笑意,看向房间门口,“在自闭呢。”
穆青阳愣了一下,随即心情颇好地问道:“她知道我告诉你她的丑事了?”
陆白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穆青阳好奇地追问:“那是为什么?”
不过陆白却是不打算说了,“哥,你找我到底什么事,不说我走了。”
“我说,我说,”穆青阳拉住陆白的胳膊,有必要这么护着她吗,“是关于那些学生的事。我今天看过了,他们大概两万多人,一半的学生都在发烧,我想我们明天开始还按照之前的方法办。只是他们人数不少,你又生着病,这么忙下来身体肯定吃不消,我担心你,可那些学生也不能不管。”
“哥,我就是一个普通感冒而已。”陆白无奈极了,“你是不是有点太小题大做了。”
“季常安的话,我很在意。”
“他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
“你现在应该喊他舅舅。”
“我不喊,要喊你喊。”陆白赌气道,“那我明天肯定是要去的。”
“……”穆青阳:“小白,别任性,季常安他……”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北火离冷冷地打断了,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客厅,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不许去,那些学生,一个也不救。”
“你什么意思?”穆青阳皱眉。
“你告诉我怎么救?”北火离反问道,转身进了书房,待两人进来后反锁上门,“一万多的学生,小白一个人,就算不吃不睡熬上几天也都未必救得完。”
“他们若是安分一些,闭上嘴乖乖等着被救倒也罢了,可如果有人问起来药是哪来的,这么多人发烧为什么不多安排几个人发药,特殊时期为什么不能将药方公之于众,难道药方比人命还重要吗,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更甚至于如果有人咒骂、闹事,或者发药现场有人直接变成了丧尸,这些又该怎么办?有些恶毒的话语比刀子还刺心,那些恩将仇报的现象比比皆是,费力不讨好,反沾一身腥,人性就是这么恶心。”
“为了一些无关的人而让在意之人受到伤害,”北火离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凭什么?”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没有谁是死不得的,他们很重要吗?为什么一定要救?”
北火离的话尖锐而刻薄,穆青阳觉得她不能这样想,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想起不久前北火离还答应他‘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如今却又出尔反尔,翻脸不认账,不禁让他也有些恼火,一万多条鲜活的生命,说不管就不管了吗?
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眼看一场争吵在所难免,陆白突然咳嗽起来,空气里的焦灼感倏然而散,两人各自沉默着,谁也不说话。
陆白拉住北火离的手,“阿离,我困了。”
北火离牵着人回房间,“我们回去休息。”
陆白回头又对穆青阳说:“哥,你今天也累一天了,早点休息。”
陆白刚躺上床,北火离整个人就攀了过来,将他牢牢箍进怀里,凑在他颈间乱嗅,陆白被她弄得有些痒,伸手推她,“阿离,我感冒了,会传染你的。”
北火离才不管这些,依旧跟个八爪鱼一样死死搂着陆白不撒手,把人的脸都捂红了。
陆白没办法,索性由着她四处点火,乖乖地配合。
折腾了老半天,北火离终于安分了,陆白却惨了,双眼失神,睡衣凌乱,一副被欺负狠了的模样。
好容易缓过神他却不长记性,还朝北火离怀里靠,“阿离。”
“阿离最近辛苦,我不在身边,阿离在想我对不对?阿离不在,我也很想阿离。”
陆白总能轻易读懂她的全部情绪,一口一个阿离喊得北火离心都化了,所有的委屈、烦躁、不安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北火离开口:“小白,他们会伤到你。”
陆白轻笑:“可是如果不去,自己也会伤到自己。这件事现在只有我能做,虽然这并不是我的责任,但我还是想尽力做些什么,最终的结果交给运气,所有的议论留给他人,只求问心无愧。”
“我不怕人心丑陋,可我不想阿离为我担心,所以如果可以做,那就继续,如果不可以,那便及时收手,我以为放弃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也以为我并没有阿离所说的那般脆弱。总有一条路,虽然顾全不了所有人,但能顾全大多数人,既不违背自己的意愿,也不让在意的人为自己忧心,这就足够了。”
“你还是想救他们。”北火离的声音闷闷的,“你每次都拿这些好听的话堵我,我说不过你。”
“那阿离还是不开心吗?”
北火离不说话,显然是已经被哄好了,可她又觉得不甘心,于是咬咬牙狠心地翻过身背对着陆白,留给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可没等两分钟她就坚持不住了,她和陆白的性格天差地别,以前她还能勉强控制住自己,可经历过失去陆白的痛苦之后,便愈发压制不住内心的恶劣,想无时无刻不和陆白黏在一起,陆白想做什么都要事先安抚她的情绪,这样的她会不会让陆白在某一瞬间感到厌烦?
北火离的后背僵直,又想起她泡汤的情侣装,整个人开始深夜emo.
“好想末世快点结束,这样就可以什么都不用管,整天都和阿离待在一起了。”陆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北火离眨眨眼,悄咪咪地竖起耳朵,“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和阿离分开,阿离不在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阿离,阿离不抱连觉都睡不好。”
北火离感觉后背痒痒的,似乎是陆白在用手指头戳她,“阿离不要不理我,阿离可以抱着我睡吗?”
如果北火离是一朵花,那么现在外面哪怕是刮风下雨、电闪雷鸣,甚至哪怕是正在下刀子,她也能说开就开。
北火离一脚踹飞几分钟前那个emo的自己,美滋滋地转过身搂住人,看到没有,小白说他离不开自己,虽然嘴上还不肯承认喜欢她,但心里其实爱她爱得要命!
陆白埋首在北火离肩膀,清澈的眸光里闪过狡黠的笑意,阿离真是,没有脑袋,可可爱爱。
第二天一早,陆白都醒了,北火离还在睡。陆白看看睡得没心没肺的某人,好笑的摇摇头下床换衣服,北火离在床上伸手摸了个空,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了已经收拾整齐的陆白。
陆白穿着北火离见过的那件藕色外套,里面搭了一件白色短T,下身的白色休闲长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双腿,整个人看上去又纯又干净,散发着一种清冷的温柔感,撩的不行。
他丢给北火离一套有些眼熟的衣服,“阿离,我去吃早饭,你收拾好了就出来。”
北火离打了个哈欠,盯着衣服放空,等看清是自己昨天从那个空间异能者那里找出来的那套时,她的脑海中骤然闪过今天陆白身上穿着的衣服,于是瞬间清醒,这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情侣装吗!
她麻溜的下床洗漱,然后换衣服,大摇大摆地出了门,来到厨房一屁股坐在陆白旁边,整张脸都写着神清气爽。
陆白低头闷笑,不动声色地往嘴里扒粥,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蒋星瞪大双眼,来回盯着两人,在北火离期待的心情中第一个问道:“白哥,离姐,你们的衣服挺别致呀。”
张燚肯定道:“什么别致啊,这分明就是情侣装!”
穆青阳:“……”
没眼看!末世了穿个屁的情侣装!又是粉又是白的能耐脏吗!
陶茹和朱安安也问:“陆学长,你和离姐是情侣装呀?”
陆白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粥,十分淡定的回答:“巧合吧。”
咔嚓——
北火离的得意僵在脸上,整个人直接裂开。
秦子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陆白也别开脸,嘴角似若有若无的向上翘,“快吃饭吧,今天还有的忙呢。”
等吃过饭,穆青阳一把将陆白拉进了书房里,“你说的有事忙是去学校的事吗?你把北火离哄好了?”
陆白点点头,想到昨天晚上某人的自闭模样,嘴角不由挂上了笑,“嗯,哄好了,哥,等下你喊上人,我们一起去学校。”
“那我现在去兑点感冒灵药水。”
“不用,”陆白拦下他,“纯净水就行,记得提前把瓶盖拧松。”
“会不会太草率了……”
“没事的哥,有我呢。”
临到出门,穆青阳都已经搭上门把手了,还非要多嘴再问上一句:“你拿情侣装哄的?”
陆白挑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出卖色相哄的,到现在腰还疼呢。”
说完他蹙着眉,竟然真的揉起了腰,因为生病而略显苍白的脸色,看上去有几分虚弱。
穆青阳:“!!!”
北火离和穆青阳两个人去拧瓶盖了,秦子睿在安排人手和车辆,蒋星他们也跟着帮忙,陆白转了一圈发现没自己什么事,索性又回书房取了一本书,提前钻进了车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没过一会儿秦子睿也上了车,他不想开车,于是直接坐到了副驾驶,和陆白聊起了天。好半天之后北火离和穆青阳两个人才姗姗来迟,北火离看见车后排的陆白,想也没想一屁股坐到了他身边。
被迫当司机的穆青阳:“……”
“北火离,你会开车吗?”
他拧了一百多个瓶盖子手都拧酸了!
“不会。”北火离回道。
笑话,她需要所谓的交通工具?
问了一圈都没人想开车,穆青阳认命地坐上了驾驶位,陆白把书丢到一边,靠在了北火离身上。
北火离好奇地拿起书,“《耶和华纪年》,什么东西?”
“西方的神话史诗,讲述了上帝创造天使和人类的故事。”陆白解释。
“天使?能吃吗?”北火离并不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
“只要找对了方法,没有什么是不好吃的。”穆青阳起哄。
陆白:“……”
“据说耶和华是世界上最伟大、最无所不能的神,他开辟了混沌的宇宙,最先创造出天使,一种比人类智慧许多的纯善灵体,其中最强大、也是第一个被耶和华创造出来的大天使是路西法,他深深敬畏、爱戴着这位如同父亲一般的存在,并且帮助耶和华创造了人类以及宇宙的一切规则。”秦子睿悠悠道。
“直到有一天,耶和华命令他率领众天使向人类的祖先亚当下跪,希望他能够像效忠自己一样效忠人类,路西法拒绝了,公然带领一批天使背叛了上帝。”陆白接到,“你创造了我,也抛弃了我,当翅膀染上黑色,黎明变成黑夜,我化身恶主,不再是你的信徒。”
“是上帝的错,是他辜负了路西法的信任。”北火离道。
我将你视作一切,你却弃我如敝履,假如有一天陆白抛弃了她,她也会感觉自己的全世界都要崩塌。
“什么上帝天使,都是后人编出来的故事。”穆青阳算是半个军人,不信神也不信教,用他的话说,只有国家和人民才是至高无上的信仰。
陆白笑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