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北边我记得是后厨吧。”陆白疑惑地推了推门，金属大门纹丝不动，上方的两块大玻璃窗也被几件厚实的外套遮得严严实实，“从里面锁住的，里面难道还有人？”
他屈起手指敲门，断断续续敲了两三分钟里面也没任何回应。
“不敲了。”北火离扯过他的手，轻轻揉搓他敲红的指背，心疼地吹了吹，“都红了，往后站站，我踹开它。”
“阿离这种门很结实，一旦上锁是踹不……”开的。
“砰！咣——”
没等陆白把话说完，北火离抬脚就踹，两扇金属铁门犹如被风掀起的轻薄纸片，直直飞向两边，撞上墙壁后躺倒在地上，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砸得整个地面都在颤颤巍巍的震动。
几人皆是目瞪口呆，这是人？这种身体强度，金刚石打的吧！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刚刚的声波余韵，心脏还没从震动带来的麻痹感中恢复过来，陆白微张着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震惊，“阿离你没事吧？”
几百公斤的金属大门啊！
“没事儿。”北火离语气轻松，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圈，壁橱碗橱，灶台电器，还有几张金属长桌，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厨房。视线划过通往里间的白漆木门，北火离顿了顿，回头说道：“里面有东西，我进去看看。”
陆白看着北火离的背影，悄咪咪跟了两步，冷不丁听见对方的声音，跟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乖乖待着，听话。”
北火离踹开木门，一道寒芒直冲面部而来，她侧头躲开，抬腿踹上来人腹部，那人连人带着菜刀如断线珠子一般飞了出去，径直躺倒地上晕了过去，菜刀也叮咣一声摔在了旁边。
“阿离！”陆白三两步跑到她身边，北火离左手甩出一团火焰蒸发迎面袭来的水球，右手揽上陆白的腰，带着他向后一跃，退回穆青阳身边。
“是人！是人！不是丧尸！”
“别打了别打了不是丧尸！”
“真是人！还是异能者！”
“太好了！太好了……”
“有救了……”
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从屋里出来，几个男人抬走了晕在地上的那人，其余的人呼啦啦全围了过来，也顾不得双方压根不认识，更来不及考虑北火离几人是好是坏，总之只要不是丧尸就行。他们这些人被困在这里太久了，整日提心吊胆，如今看见从外面进来的活人都十分兴奋。
北火离护着陆白往后退了退，看着往前挤的人极其不耐烦道：“都离远点，别靠这么近！”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他们刚刚都看见了，这个女人很厉害，而且还是个异能者。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和两个长头发的女人站了出来，眼镜男走到北火离面前：“对不住，我们刚刚以为是外面的丧尸闯进来了，这才动的手。”
“没伤到。”陆白回道，“我们也没想到还有幸存者，你们具体什么情况？”
这话意思是来救他们的！
对面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也是，领头的那个女人看着像是几人中的老大，哪能直接找人家老大谈一堆鸡毛琐事。
果然末世了，女人也可以靠拳头得到地位。
三人跟着陆白到一旁说明情况，穆青阳、秦子睿和苏雅婷三人被其余的人七嘴八舌地问着，北火离懒洋洋地往墙上一靠，臭着一张脸，倒是没人敢过去招惹。
三人告诉陆白，这里一共有83人，从末世爆发那天起一直被困到现在。
好在后厨大门结实，房间里还存着不少食物，他们把门锁上，玻璃窗遮住，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丧尸很少过来，就算偶尔过来几只，它们现在还破不开门，在外面晃悠两圈，叫几声也就走了。
那两个长头发的女人都是异能者，一个水系一个木系。他们最开始的人数要比现在多出不少，大概有一百四十多，后来有四十多个人发烧，除了七个变成了异能者，其他的都变成了丧尸，当时他们没防备，被抓伤咬伤不少人。
不过很快他们的食物不够了，外面的丧尸也叫的越来越凶，继续坐以待毙要么饿死，要么被外面的丧尸破门而入，变成它们的点心。
于是五个觉醒了异能的男人决定出去看看情况，只是他们还没走出去多远，屋内的人就听见了五人的惨叫声，一开始声音很大，有慌乱的喊声还有痛骂声，可慢慢的就全都变成了惨叫声，声音也越来越小，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十几分钟，便没了任何动静。
剩下两个女异能者和他们这些被咬上一口就会变成丧尸的普通人，实在是不敢再出去，只能继续待在这里等死。
然而雪上加霜的是，今天早上他们这些人当中又开始有人发烧，三人统计了一下，足足有35人。
这么多人发烧，还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变成丧尸，他们都已经要绝望了，幸好，幸好陆白几人在此时过来了。
陆白听得心里难受，和其他人相比，他们一开始有穆青阳，后来又遇上了北火离，外面的世界乱得天翻地覆，可危险从未靠近过他们。
“阿离，三十多个人发烧。”陆白的声音发闷，“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真是……”北火离叹了口气，把他按进怀里，“你以为你是救世神吗？人各有命，死生天定，少操些心罢。”
“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帮他们，每个人的力量和心神都很有限，做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如果没有你和青阳，我说不准都没法好好活到现在。”陆白笑笑，眼睛里的温柔让北火离想起橙色落日下的余晖，接连浮金的河面，四周暖风潺潺。
“我从未想过靠自己就能改变什么，可就这样看着他们死在眼前，我还是忍不住为那些即将消逝的生命悲伤。”
“青阳笑话我性子软，不应该做一名握着手术刀的医生，应该去当一个持着羽毛笔的吟游诗人，活在乌托邦里。”
北火离听完只是沉默，什么也没说，因为她也理解不了陆白的温柔。
遇见陆白之前，她不辨善恶，所作所为全凭个人喜恶，冷眼旁观着那个从根上就已经烂透了的灵修界，偶尔也会意兴盎然地蹚一蹚世家的浑水，搅一搅仙门的风云。
可遇见陆白之后，她开始依照陆白的喜好行事。她装着恭顺师长、礼敬同门、护持后辈，装成仁人君子，剑斩宵小、嫉恶如仇。
她装得滴水不漏，彼时陆白很亲近她，她说什么陆白都信，就这样被她骗着，爱上了她，和她双修，被她吃干抹净，陆白还乐颠颠地说，最喜欢阿离，想永远陪着阿离。
从一开始，他们两个就注定不是一路人，家教不同，脾性不同，理想抱负更是不同。
但只有北火离自己清楚，她嘴上对这个世界有多不屑，心里就对对方的温柔有多贪恋。
哪怕到了今天，她也只是翻出那张一千多年没碰过的旧面具重新戴上而已。
她帮穆青阳几人提升异能，答应段长庚的条件，杀丧尸也好救人也好，这些都是小事，或许对她没什么意义，却可以哄得陆白高兴，何乐不为呢。
这个世界和她原本的世界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无论是当圣光普照的救世主，还是做穷凶极恶的阿修罗，她都无所谓。
陆白好，大家都好；陆白不好，大家谁都别想好，她照样会毫不留情的毁掉这个世界。
然而陆白，太过温柔，散发热度的同时轻易就会灼伤自己，比如现在。
北火离无奈，但凡她能够狠心半点，都不会放任陆白滞留在温室之外。
“我帮不了他们，他们太弱了，至少也得五阶异能者才能接住我的力量。”她停在半步修罗，拥有相媲魔神的力量，凡人沾上一点便会立刻被焚为灰烬。
“嗯，我知道。”陆白吭哧笑了一声。
“嗯？知道什么？”北火离奇怪。
“我知道阿离只喜欢我，阿离的火焰也是。”陆白摊开左手，掌心赫然躺着一簇跃动的赤色火苗，东倒西歪的样子像一只醉了酒的小虫，看上去好不快活。
“杀丧尸的时候它好像迷了路，一直缠着我蹭我手指，我就把它揣起来了，开始是手心那么大，现在只剩下这么点了。”
北火离：“……”
啧，这不值钱的货应该是把陆白认作自己了，毕竟之前，咳……双修过。
北火离罕见的红了脸，莫名觉得鼻头有些热，也没多想，一口气吹灭了火苗。
“阿离别……”陆白着急拦她，抬头的时候突然愣住了，慌张道：“阿离你流鼻血了！”
他从自己短袖衣摆撕下一条布料，手忙脚乱的给北火离擦鼻血，语气是止不住的担心：“是不是最近太累了？怎么好好的就流鼻血了？阿离最近也没休息好，还要忙着杀丧尸，辛苦了。”
“不是。”北火离捂着鼻子不敢多说。
这要她怎么说？厚颜无耻的告诉陆白她刚刚在想那档子事，青天白日的，未免有点太不要脸。
陆白以前就清心寡欲的，现在看着更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北火离忽然一阵心梗，想了想准备再解释两句，猛地瞥见秦子睿往这边走，后者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哪怕此刻行色匆忙也压不住周身温润的气质。
不过北火离总觉得对方就是一只笑面狐狸，挂着笑脸讲和气，打着算盘谋利益，现在还是个崽子，也不知将来会在末世里长成什么样子，反正绝对跟穆青阳一样，也是个吃荤不吃素的。
她又瞅瞅眼前人畜无害的陆白，内心感慨，人家一群食肉的，就你一个食草的！
“离姐，白白你们……”秦子睿走近两人，看到北火离满手的血，讶异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事，上火，流了点鼻血。”北火离言简意赅，淡定地转身离开去找冲水的地方。
陆白望着北火离一身郁闷的背影，好笑的扯扯嘴角，一边擦着自己手指的血迹，一边抬头问道：“怎么了子睿？”
秦子睿略想了想，组织着语言：“我和穆哥刚刚测试了一下，苏同学的异能可以将发烧的人引导成异能者。”
陆白喜道：“真的！那太好了，帮大忙了！”
秦子睿摇摇头继续道：“哪有想的那么容易，她现在能力有限，就算不吃不喝也要一天时间才能引导成功一个人，但是这些发烧的人最快撑不够一时半刻，最慢也拖不过三天，哪等得起。我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和离姐还有没有其他办法，毕竟也是35条人命。”
陆白听完好半晌没接话，安静地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纤长的睫毛宛如舒展的蝶翼。
秦子睿微微愣神，随即弯腰凑近他的脸，仍旧温和笑道：“尽人事，听天命，还有没发烧的人需要安排，刚刚那三个人跟你说明的情况，同我讲讲吧。”
“北火。”穆青阳找了一圈才在一间厨房的洗菜池旁看见北火离，后者显然刚冼完脸，脸上还淌着水珠。
北火离举着湿乎乎的双手，周身泛起隐隐红光，眨眼工夫就烘干了自己，看清来人后问道：“找我？”
穆青阳一脸愕然地看完她这番行云流水的操作，心中新奇，异能还能这么用？
他很快回过神，把秦子睿对陆白描述的情况，原原本本跟北火离讲了一遍。
“我没办法。”北火离不甚在意的理理脑袋两侧的长刘海，语气也是满不在乎，背着陆白原形毕露，蹙着眉厌烦的说道：“这些人啊，麻烦死了。”
穆青阳脸色平静，从见到北火离的第一眼，他就不觉得对方会是什么善茬。但是北火离从未表现出恶意，对陆白更是相当纵容袒护，好到没边。
而且关键是，他看得出来陆白很喜欢北火离，才认识几天啊，一脸不值钱的样！
穆青阳深呼吸压下满心心累，说道：“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
北火离挑挑眉示意他往下说，穆青阳也不兜圈子，直接道：“我们之前关于小白的猜测不是一直没机会验证……”
两人嘀嘀咕咕咬了半天耳朵，末了北火离咋舌：“这要成了，简直离谱。”
穆青阳依旧稳得一批：“反正也没损失，死马当活马医。”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