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语进了屋来,“小主找奴婢?”
“以前你在六尚,可认识尚工局的人?”
桐语低头想了一阵,将自己认识的尚宫工人等由主到次说来,“奴婢因故曾帮过尚工局的钟司制、刘司彩制做过一批锦旗,所以和两位大人算得认识,和她们下头的领事丫鬟算得熟识。”
“极好,你帮我去借几样东西来……”香药
第三天白日里,桐语果然从尚工局取回来了三支小刨子,三支凿子,半匹蝉翼罗,还有三把锐利的小刀,她交到绵期手里,绵期十分欢喜。
“你怎么和种司制、刘司彩说的?没让她们看出来什么吧?”
“回小主,奴婢同钟司制说小主想藏些珠宝、私房钱在地砖下,钟司制说用刨子或者不顺手,奴婢一顾装傻充愣说是小主要的。钟司制埋怨了一句,说咱们姑娘家连凿个砖头都不知道用什么物件,就又另外奴婢把这三把小刀。至于这蝉翼罗,刘司彩只当是咱们要加在衣服和手绢上的,就痛快给了没多问什么。”
“真是多亏你了,桐语,我本就也想要刀,又怕钟大人怀疑咱们预谋不轨,既然她如此信任你,那咱们正好顺手用着。”得了桐语这个人脉广的管事姑姑,绵期觉得自己这辈子运气真的变好了。
桐语含蓄地笑了笑,“不知小主要这些工具来何用?是否需要用奴婢们帮忙?”
绵期并没有马上回答,只先吩咐立在左右的星玉和安巧去将窗关严实了,才将桐语她们三人一齐招到自己面前,慢慢说出自己将要实行的计划。
她仅告诉她们,自己准备这些工具是为了结取一种香药,及采取这些香药大概的步骤。
至于其他的她并没多说,不是绵期不信任她们,而是她欲捡的是布才人侍寝成功的那晚的便宜,她如果说出来,她该如何向她们解释自己知道未来之事?故绵期觉得还是不说为妙。
她想在那一夜利用香药散发出的香气吸引回宫途中皇帝的注意,所以她跟三人说的需要结取香药的事倒是是真的。
皇帝在布才人那里闻了一顿臭味,心情肯不佳,到时候他若是寻着香气见到了她,他对她产生好感的几率也便大了。
那么,皇帝贵为一国之君,什么味道没闻过?平凡的香料是难入他心的,味道轻的又不够出挑,所以绵期选取吸引皇帝的香药一定要是味浓且稀罕的……
她选择的是她在边洲听过的西域奇香——熏陆香。
她会选择此香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记得御花园东南位置有个紧邻御道的心安亭,亭子附近刚巧有几棵作为观赏树木的熏陆树。
现在正值春季,她若赶去在熏陆上结香,十几日后,皇帝经过那条御道,刚巧熏陆香也成熟了,正巧方便她行事。
德磬宫中,太后刚刚歇了中觉被宫女扶着坐起来。
刚调来德磬宫没多久的外间管事姑姑艳翠上前来跪下,“太后娘娘,延国今岁向我朝进贡的龙涎香到了,皇上特给您送来了一块。”
太后一听龙涎香,精神好了一些,“哦?皇帝一过得了几块?”
“回太后娘娘,一共得了两块半,一块给了您,一块给了皇后,还有半块送到了飒嫔那里。”
太后冷哼了一声,“虚与委蛇!”
反正,太后眼里,怎么都是皇帝的不是,要是皇帝没给她送的话,太后说不准会说皇帝狼心狗肺.
艳翠只认得几个字,勉强读过一两张纸的女戒,还是听别人念的,她听不懂太后说的虚以委蛇这个词的意思,只认为是夸赞的词汇。
太后接着说要看看龙涎香,艳翠急忙让小宫女上前把龙涎香承给了太后。
太后珍而重之地将两个拳头大的龙涎香掂在掌上观摩赏看了一阵,眼神中流露出赞叹神色,
“延国此等临海边陲小国,前几年新王呼延斐登基,这黄口小儿实在嚣张,竟敢跟咱们大祁耍滑头,说这龙涎香绝了。如果真绝了,那他这回献上来的是什么?我瞧着,今年献上来的成色比之前先帝得的还要好些。”
艳翠刚来了德磬宫没多少时间,又常在外宫服侍,不知道太后的喜恶,她嘴上是个不把门的,太后说到她激动的话题,艳翠顿时眉飞色舞,“太后娘娘,那是您不知道,听送这龙涎香的公公说,这香却是已经绝了的,只是咱们皇上去年在和延国边界上搞了一场练兵,吓得延国人主对咱大祁闻风丧胆,今年一打春,延国国主就把自己珍藏的这仅有的两块半香一股脑地给咱们送来了呢!”
艳翠的语气对皇帝愈加崇拜,太后就越加恼怒,“混账东西!谁问你了!”
太后一脚朝艳翠身上蹬去,吓得艳翠顾不得规矩,连滚带爬地向屋外去了。
恰好逢太后的心腹吴嬷嬷进来,见太后大动肝火,急忙上去拍着太后的背帮她顺气。
“哀家还纳闷皇帝安得什么好心,原来是给我炫耀来了,什么不值钱的东西,哀家才不稀罕!”太后气氛了一阵子,苍老的双目平静后突地划过一抹狡黠,语气得意地吩咐:“你给我把这东西让钰得顺给宁妃送去,让他去了那儿什么都别说,只管搁下东西就走。”
吴嬷嬷接过来东西来用布子盖上,然后对太后礼了一礼,才出门去了
宁妃和皇后商量完给嫔妃们发放新衣的事毕,回到了自己宫中。
小宫女突然从内室欢天喜地跑出来,“娘娘,娘娘,皇上赏了您一大块龙涎香呢,您快去看看!”
“哦,真的?”宁妃有点不可置信,当然她的这些不可置信很快就被强烈的喜悦压了下去。
她快步步入正殿中,只见台案上放着一个两拳大小的非土非石的胶装凝结物,她把东西放到鼻子旁边闻了闻,有些腥臭又有些犯酸,心中不由跟着一酸,眼眶热了热,宁妃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是哪位公公送来的?他可说了皇上一共得了几块龙涎香,都赏给哪位娘娘了?”宁妃稳住自己的心下的激动,问小宫女。
宫女摇摇头,“是皇上身边的钰得顺公公亲自给娘娘送来的,不过他走得很急,奴婢没能顾得上问。”
“你有功了,这是赏给你的。”宁妃笑着从手上退下来一支银镯给小宫女,她难得这么大方,竟连她贴身宫女银红看着都有些眼红。
不过宁妃这时哪里还顾得上在乎一个普通的银镯子,这龙涎香价值千金,实际却是比黄金还要难得,闻说先帝以前每年只得一至两个,有的年份还得不到呢!
宁妃琢磨,皇帝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赐给自己,那就说明她在皇上的心里还是有很重分量的。
这一次,可把她自飒嫔进宫来就攒下憋屈和苦闷,一下子倒是痛发出来了。
宁妃心情不由变得大好,这一夜,自是吃得好睡得香。
晚膳后,飒嫔接到消息,得知皇上居然赏赐了两个拳头大的龙涎香给宁妃。
她本就记恨宁妃在皇后的懿轩宫中噎过自己几句,现又想着皇帝赐给宁妃的龙涎香比自己大得多,心中除了愤怒,更添了嫉妒!
“她一个下贱奴婢出身的,不过是服侍皇上服侍得早了些,分位才在我之上,至于其他的,她袁璐香哪里比得上我翟凤春!凭什么她得的赏赐比我好!”飒嫔坐在自己宫里的偏殿的椅榻上,越想心中越是愤愤难平。
一旁立着的掌事姑姑紫玉,忙至飒嫔正前方,“娘娘,您别着急,我瞧着这块香多半不是皇上送给宁妃的。”
“刚才你不是站在旁边?报信的人说宁妃手里的龙涎香是钰得顺亲自送去的,这还假得了?皇上肯定偷偷给宁妃那贱人留了一份,不想让他人知道!”飒嫔经她这么一提醒,更是气得腮帮子咬紧,手里的手绢快要被她撕碎。
紫玉眉毛不动声色挑了挑,“娘娘,皇上若真想给宁妃那就直接给了,何苦要瞒着大家?依奴婢看来,宁妃手上的香,不是太后赏的,就是皇后赏的。”
飒嫔听了她说的话,怏怏不快,“皇上平日待宁妃并不亲厚,但却封了她宁妃,让她在宫中位列第三也是事实,这样看来皇上让钰德顺悄悄给宁妃送去也不奇怪了,说不定真就是皇上体恤她呢!”
“保不齐是太后和皇后中的一人要作践宁妃,这才托了钰德顺公公,悄无声息地给宁妃送去,故意让宁妃宫里的人误认这香是皇上赏的。”
“好了!你莫要说了!钰德顺公公是皇上身边的心腹,可是太后或皇后随便使得的?我看啊,皇上不过感念宁妃以前管理王府、现又协理后宫的恩情,才赏了她一块!没想到宁妃这个贱婢,得意成那样!连皇后都给我两分薄面,她在懿轩宫竟敢那样指责我!”
八竿子打不着的事,被飒嫔乱七八糟的说在一起,倒像彼此间真有什么因果关系似的。
紫玉看劝不动,摇摇头不再说什么,心道自家主子和宁妃这梁子算是结下了,她还是赶快想个折子帮主子出气是正经。
天色黑透。
绵期与桐语、星玉、安巧四人全都换上了太监衣装,悄无声息得往御花园里去。
她们几人花了一个时辰,才从雨珠阁摸到了御花园的心安亭,绵期朝心安亭南边摸索去,不一会儿果然就找了熏陆树。
绵期悄悄点燃一个火折子。
星玉因为从小服侍绵期,也是长期生活在边州,对这方法本就知道,她只是帮绵期举着火折子到近处,并不细看。
绵期取出刨子、凿子、小刀,开始向桐语和安巧示范取香的方法。
她先是绕到树后面,小心翼翼拿刨子在树皮上上刨下一层皮,用凿子启下来,拿小刀由下至上的割了一个口子,熏陆树中便渗出了少量汁液,这些汁液不取,只待数日后成熟了凝结在一起,才可以用小刀割下。
绵期确认桐语和安巧明白后,便命星玉熄了火折子,接下来四人也顾不得分主奴,只是趁着月光地,风风火火地干起来。
这几棵树长得地方本就偏僻,因着树形丑陋,估计连管理御花园的内监都很少关注,就更不要说妃嫔们踩着枯枝烂叶来近处观赏它们了,而且绵期几人又故意把口子开在隐蔽处,所以并不担心树上结的香被人发现。
完事后,她们安全回到雨珠阁已经是四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