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声沉重的叹息，在山间传来，犹如惊龙打喷嚏、麒麟呼号，让人闻之不禁心中一颤。
正在洞口护法的八对绯衣少年，有两个人睁开了眼，面面相觑。
“宗主都闭关那么久了，还没能破境。参破逍遥神境，就这么难吗？”一个年纪看着最小的少年迷茫地问。
“当然难了。逍遥神境与神仙无异，这是没有受到神玺祝福的前提下，人类修行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了。要是容易，那岂不是遍地神仙？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啊。”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少年微昂着头道。
“既然那么难，咱们不能做到的事，别人肯定也难做到，那宗主为什么非得破境不可呢？”小少年又问。
一记爆栗子敲小少年头上。
“忧患意识知不知道！等别人参悟出来，我们无涯剑就算落后了。以前水云刹出了两天才，是怎么欺负我们、让我们摘了九州第一宗名号的，忘记了吗？九州，是凭借实力说话的地方。宗主这是在为我们的未来殚精竭虑呢。”年纪大一些的少年道。
“好好护法，不许交头接耳。”一直闭着眼睛的湛世珩出声道。
“是，大师兄。”两个说话的少年冲湛世珩行了一礼，立马正襟危坐，闭上眼睛。
十六个护法少年，也就只有湛世珩一人穿白衣。
这是宗主亲传弟子的特权，可以根据个人喜好穿任何颜色。
湛世珩自从被收入宗主苍文渊名下，一年到头，都是穿白的。
这一次，苍文渊整整闭关了半年，护法少年一轮轮地换。
湛世珩只要在宗里，除了必须修炼的八个小时，剩下的时间，他都会在洞口为师尊护法。
忽然一阵罡风从洞口里吹出，飞沙走石，众少年衣袂飘飞。
“宗主出关了！”少年们齐齐睁开眼睛，欢喜非常。
果然，一个灰袍长髯的老者从洞里缓缓走了出来。
那人仙风道骨，目光矍铄，闭关半年，依然衣袍洁净、面容清爽。
正是九州第一宗——雷泽山无涯剑宗宗主，苍文渊。
湛世珩一马当先，带着众师弟冲之郑重行了弟子礼。
“弟子恭贺宗主出关！”
喊声齐整，颇有气势。
苍文渊淡淡地挥了挥手：“世珩留下，其他人，修炼去。”
“是，宗主！”
少年们很快便退下山去，仅剩湛世珩恭敬地侍立在侧。
苍文渊甩了甩衣袖：“说说这半年宗里发生的事，几个长老，可还都听话？”
湛世珩依言将这半年宗里值得说的事挑着说了。
无可避免地，说到了那个需要流光阴阳蝶和祸斗血做药引治疗的师弟。
“为什么会错过救治时间？”苍文渊皱了眉。
湛世珩内心微微一揪，颇为自责的道：“这件事该怪我。”
于是又将在甸州发生的事情说了。
苍文渊这才发现湛世珩的手上还缚着绷带。
大手一挥，绷带脱落，湛世珩手上狰狞的伤口展露出来。
苍文渊拉起湛世珩的伤手，细细看了看，惊诧万分：“区区凡人，竟能将你伤至如此？”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这伤口早就该好了的，可每天都有鲜血流出，像是新伤似的。”湛世珩颇为羞愧地地下头。
这次受伤，简直成了他的耻辱了。
苍文渊叹息了一声，捏了一个治愈之诀，试图用自己的灵力帮助其恢复。
可着诀刚落到湛世珩手上，苍文渊忽然听到一声像是极其熟悉又很是陌生的呼唤：
“师父。”
苍文渊手一抖，诀法释放的光芒骤然消失。
“刚才你唤我？”苍文渊问湛世珩。
湛世珩满脸疑惑：“师父，刚才我没有出声。周围也没人说话。”
苍文渊一怔，不知在想什么，神色很凝重。他重新拈诀，诀法施放在伤口之上，这一次，苍文渊输出的灵力更为纯厚。
“师父。”那声音又来了。
苍文渊猛然闭上眼睛，随后一睁，带着一丝决然。
他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虚空界域中，除了滚滚流云，什么都是无形无质。
这是灵域！
苍文渊大骇。
灵域，由修为高深者内心营造的世界。
修行者，若是不小心陷入别人的灵域，如同待宰的羔羊，不仅不能使出灵力，想逃离这里，除非找到灵域主人，将灵域彻底摧毁。
“阁下既然引了我到这里来，就不要藏头露尾了，出来吧！”苍文渊紧握拳头，厉声喝道。
“师父，是我。”一道褴褛的影子突然出现在苍文渊面前，赫然是梅临死时的装扮。
苍文渊满脸警惕，眯起眼睛，辨认了许久，才道：“我不记得曾经收过你这样的弟子。”
“是我啊，师父。我是封程。”影子道。
苍文渊浑身一震，几乎站不稳：“你说什么！你说你是谁？！”
“我是封程，师父。”影子说话已经带着哭腔。
苍文渊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老许多的人，缓缓走到近前，伸起发抖的双手，就想摸摸那影子的脸。
没错。
是曾经自己那个最得意的弟子的眼睛。
“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苍文渊眼睛红了，泪珠滚落衣襟。他的手，没能落在那影子的脸上，而是触到了虚空，无声滑落。
苍文渊一怔：“你……！”
那影子苦笑：“是，师父。我已经不在人世了。这短暂的灵域，是借助了生死契阔的力量才维持住的。”
苍文渊连连后退几步，神色痛不可抑，嘴唇颤抖着，喃喃道：
“为何如此啊？”
“师父，我的时间不多了。事情来龙去脉，不可述。”那影子急忙道，“那个人，已经十六岁了。师父说过，必须要她自己来到你跟前，你才考虑收她为徒。我尊重师父的意见。她在不久的将来，肯定会来找你的。我希望师父不要忘记曾经跟我的约定。”
“你就是为了她吧？糊涂啊！”苍文渊怆然闭上眼睛。
“师父，你说一个人是需要信仰的。只有有所信仰，才能为不可能为之事，成不可能之业。不管你信不信，她就是我的信仰。她，才是九州的拯救者。”影子颇为激昂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