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惊鸿紧绷两臂肌肉，手中木棍直直劈了出去。
湛世珩双手交叉，架在头顶一挡，梅惊鸿感觉自己劈到面团里，进退不得，眼睁睁看着湛世珩左臂回拉，左掌为刀，拖动着划向自己的咽喉。
梅惊鸿猛地仰头，堪堪躲避了这一划，湛世珩缩回肘关节，左掌成拳，“啪”地一拳击在梅惊鸿肩膀上。
好快的速度！
梅惊鸿踉跄后退，以木棍阻止步伐，勉强止住身形，剧烈喘气。
他知道自己打不过。
可虞行不能不救。
“老梅，要是这次不小心被打死了，不要怪我没遵守跟你的约定。我跟虞行，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梅惊鸿心道。
他忽然感觉戴着生死契阔的拇指扎着痛，与此同时，心脏传来一阵强烈的心悸。
梅惊鸿低头，竟发现生死契阔好像缩小了，紧紧卡住了指头，边缘处渗出了血液，生死契阔隐隐散发着淡红的光。
小屁孩真没眼力见，怎么在这种危急时刻作妖？
“还打吗？”湛世珩道。
梅惊鸿抹了一把嘴角的血渍，握着木棍，再次抬起。
湛世珩觉得心烦。时间紧迫，他必须在下一招将人打到毫无还手之力！
想到此处，湛世珩雄狮般窜出，气焰凶悍，一拳将梅惊鸿迎面削来的木棍打飞，另一拳击向梅惊鸿的胸口。
梅惊鸿身形一矮，侧身翻滚，湛世珩一拳打空，猛然收势，腾空而起，继续掠袭而来。
眼看着湛世珩又一拳挥来，梅惊鸿抵在一棵树上，无处可逃，本能地握拳回击。
两个拳头在半空中撞击，一股巨大的气流以此为中心，“砰”地一声闷响，四处扩散，把一众少年冲击得歪七倒八，周遭树叶簌簌飘落。
湛世珩脸色一变，缩回拳头。
他的虎口被震裂了，几个指节血肉模糊，整个手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心脏不住地抽搐，怕腕骨都已经碎了。
更要命的是，他体内的真气乱窜，血气上涌，此刻如果再强行运功，恐怕会走火入魔。
而梅惊鸿，完好无损。
怎么可能！
湛世珩生来便是天之骄子，资源不差，灵根极好，又肯努力，除了没跟神衣卫比试过，在同辈中从无对手。
那几个绯衣少年，一个个张大嘴巴，犹如缺氧的小金鱼。
梅惊鸿似乎也为刚才这一拳感到意外，有些懵。
湛世珩愕然地望向梅惊鸿。
明明是区区凡人！
明明连祸斗都打不过！
他刚才感受到一股强大而凌厉的力量，这股力量让他心生恐惧。
曾经师父苍文渊指点自己的时候，曾使出了九成功力，都没有让他感到如此绝望和恐惧。
这阵恐惧，让湛世珩感受到了一股羞恼和愤怒。
“你到底是谁？！”湛世珩道。
对于湛世珩脸上的忌惮，梅惊鸿很满意。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回事，可是对手越是畏怯，自己和虞行的生机就多一分。
“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听好了，我，叫凌伯融。”梅惊鸿一脸坦荡地道。
不远处的虞行顿时一怔。
怕凌伯融这个名字压不住场子，梅惊鸿连忙又道：“我的父亲，可是司神大将军凌熠。”
凌熠名头一出，绯衣少年那边可闹开锅了。
“司神大将军……凌熠？！”
“竟是凌熠的儿子？凌熠有儿子在甸州？”
“听说，的确有个嫡出的儿子，被驱赶到甸州了。”
“驱赶？是不认这个儿子了么？”
“谁知道？可司神大将军，咱们不好招惹的……”
“大师兄……”
气氛，渐渐凝重起来。
湛世珩紧紧抓着受伤的手腕，呼吸微微凌乱。
要是没有刚才那一拳，眼前这个人就算说自己是凌熠本人湛世珩都不惧。
他爷爷湛宗也不是吃蒜的。
他唯一怕的是，再打下去，毫无胜算。
自出生到现在，他就没感觉这么丢脸过。
其实，丢脸还是其次。
他原以为，整个九州，除了神衣卫首尊商玄，无人是他的对手。他也仅视商玄为对手。
现在，却蹦出一个凌伯融！
才十六岁凌伯融！
湛世珩内心遭受的打击是毁天灭地的。
“还打不打了，不打的话，药拿来。”梅惊鸿摊手。
“大师兄……”几个绯衣少年神色各异。
湛世珩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瓷瓶，扔了过来。
梅惊鸿慌手慌脚地接住，打开木塞闻了闻，果然是血腥气。
“多少才有效？我们只需要救命的量，其余的，你可以继续拿回去救你那个受伤的师弟嘛。”梅惊鸿道。
湛世珩不作声。
“不必了。盖子一旦打开，阳气消散，药力不够。不过解流光阴阳蝶的毒，绰绰有余。”一绯衣少年代答，语调和气了许多，没有刚才那样带着轻视和咄咄逼人。
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么！
梅惊鸿连忙把药拿到虞行跟前，让他喝了下去。
祸斗的血，果然有效。
刚喝下去片刻，虞行身上的雪粒子渐渐融化，凝结成无数水珠，很快身上的衣服便湿透了，脸色也逐渐红润有生机起来，只剩下手臂上的伤口，可是跟普通伤口基本无异。
“大师兄，没有了药引，墨年师兄怎么办？要不，我们去第三域再取一次？”一个绯衣少年满脸忧色地道。
“祸斗的死，已经惊动了第三域。现在取药，难于登天。何况……来不及了。”湛世珩抬头看天，终是叹息了一声，回头望了梅惊鸿一眼，脚下一点，捂着胸口，掠了出去，消失在林中。
其余几个绯衣少年，连忙跟了上去。
梅惊鸿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将手中的空瓷瓶悄悄握在手里。
林中的蓝色渐渐变浅，婆娑的树影缓缓现了真形，灰蒙蒙的天边被染上橘色。
天，快亮了。
梅惊鸿搀扶着虞行，慢慢地走出山林，遥遥望着回去的路。
这路无论怎么赶，回到演练场，估计都迟了。
私自离开，训练迟到，不知又要遭受什么样的惩罚。
梅惊鸿突然停下脚步，侧头对虞行道：“要不，咱们跑？”
“跑？”虞行一脸困惑。
“咱们离开甸州，去涧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