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惊鸿和虞行,各被两人架着,跟着沈河往前走。
“我说你小子,腿没瘸吧,怎么都不舍得用一下呢?”架着梅惊鸿的两人累得满脸冒汗,其中一个受不了了便斜眼瞪着梅惊鸿说道。
“我虚。”梅惊鸿答得面不改色,挺直了让他们抬。
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脸晦气。
穿过巨大的院子,梅惊鸿十分好奇地欣赏着各种叫不出名的植物,还有出奇好看的建筑。看了十六年的黄土流沙,终于能看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了。
而虞行基本目不斜视,显得很淡定。
远远地,他们就听见了一阵“呵!呵!呵!”的叫喊,颇有气势。
不知发生什么事情的梅惊鸿收起自己的好奇之心,有些警惕起来。
他们到达的地方,是一大块空地。
空地上立着许多的稻草人和木桩子,中间有个圆形高台,看来是演武场。
先前那群少年,还是原来那个打扮,以木簪子挽髻,精神抖擞。
其中一半手中握着木剑对着木桩子劈、打、戳、扫,一招一式,颇有讲究。刚才的叫喊声便是他们发出的。
另一半拉弓搭箭以稻草人为靶练习箭术,“嗖嗖嗖”破空之声,使人精神为之一凛。
而凌伯融,比那群少年只多了一个看起来显得贵气几分的金色发冠,站在高台之上,练习着手中的黑色长鞭。
这条鞭子挥出去,像条活着的蛇一般,游移出去,空气破碎,发出刺耳的爆裂声。向前、向后、左移、右躲,这鞭子耍得如同甩自己的手臂一般顺滑。
这才刚天亮,但是看凌伯融额头上的汗水,在晨曦下闪着金色的光,还有底下那群少年早已湿透的衣衫,看来是起来练习很久了。
当梅惊鸿的目光落在凌伯融的手腕上时,愣住了。
不,是震惊得无言以对。
这……这……还是人吗?
他从没见过,这人被砍掉一只手,竟然还能长回来的。
或者是假手?怎的那么真实?!
看这挥鞭子的架势,完全是原装啊!
这凌伯融到底何方神圣?!
莫不是什么妖怪之类的?
梅惊鸿暗暗心惊后,便是心寒了个彻底。
敌人越强,他的结局只会越凉。
一曲《凉凉》已经在心内无言哼起。
梅惊鸿正出神间,凌伯融的鞭子似长了眼睛掉头往他这个方向袭来。
梅惊鸿躲闪不及,“嘭”被一击打中胸口,整个人被掀飞,摔趴在地上,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凌伯融!
你大爷的!
死变态!
疯批!
我以自己的名义诅咒你,以后也遭别人这么欺负!
梅惊鸿心里骂了无数的小人、疯子,暗念了无数的诅咒。
脚步声靠近,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靴子,梅惊鸿不用想也知道是凌伯融这个杀千刀的。
“要怪就怪你自己。我知道你没用,只是没想到会弱成这个地步,连躲闪都不会,只会像木头人一样等死。”凌伯融凉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要是像我一样吐了一晚上的血,你估计也会像一条尸体一样直接躺平了。”梅惊鸿爬起,咬牙切齿地道。
凌伯融摇摇头:“不会。”
梅惊鸿想说他吹牛,可是转念一想,这疯批连断手都能再长,没准对他来讲吐几口血还真不是事。
“我不会像你那么蠢,把别人端上来的毒吃进去。”凌伯融凉凉地道。
梅惊鸿气噎:“我不吃,难道你就不会在其他处下毒了?”
凌伯融耸耸肩:“说的也是。”
梅惊鸿哼了一声,目光渐渐粘在了凌伯融的手上,看着看着,竟情不自禁地上手想摸一把。
可是没能摸到,就被沈河拿着木剑一下子格挡住了。
“你想干什么?手还想不想要了?”沈河出言威胁。
梅惊鸿缩回手,藏在背后,嘀咕着道:“我只是想看看他的手是不是真的。”
凌伯融的注意力一直在梅惊鸿脸上。
凡人受这么一鞭子,非死即伤。
梅惊鸿确实伤了,可是看他的脸色,所受伤害的严重程度根本与他所呕出的血不成比例。
昨天被打得鼻青脸肿,今天愣是看不见明显的伤口。
这家伙……要不是体质本来异于常人,要不就是身体修复速度惊人。
凌伯融半蹲下去,视线基本跟梅惊鸿相平。
梅惊鸿不得不微微后仰,两人这距离实在太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凭空多了几分暧昧。
凌伯融有些嫌弃地掩了掩口鼻,然后从脚边拾起一根小木棍,将梅惊鸿的衣领往下一扒。
空气,死一般的凝滞。
“啊!”
顶级分贝的凄厉叫声吓得所有凌府别院的生灵瑟瑟发抖。
前头让手下扒他裤子,现在自己动手扒扯他的领口,莫不是这个凌伯融性取向有问题?!
梅惊鸿一边骂“凌伯融,你不干人事!”一边一脚踹了出去。
这一踹行云流水,没遇到任何阻碍,一气呵成。
连梅惊鸿都忍不住愣了。
凌伯融当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梅惊鸿的胸口,稍不留神,竟受了这一脚。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事,可是这一脚好死不死,就踹在了凌伯融嘴鼻上,留下一道灰色的鞋印。
凌伯融整个人都黑了,眉头痉挛,嘴角抽搐。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连天空都变暗了几度。
梅惊鸿胆战心惊地往后缩了缩。
凌伯融那群小伙伴都惊呆了。
沈河指着梅惊鸿,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真是找死。打死……打成烂泥做花肥!”
公子是出了名的爱干净。曾经有个小厮磨墨时不小心,玷污了公子一片衣角,公子便命人将小厮当场打死了。
“打!”沈河一声令下,那群拿着棍子的少年人像野狼一般扑了上来。
“都给我退下!”凌伯融冷冷的语调,像给了那群少年施了冰冻术法一般。
他们都停了下来,疑惑地望着他们的主子,等待示下。
凌伯融慢腾腾地从怀里抽出一方巾帕,一下一下有些僵硬地擦了擦自己的脸。
“现在给两条路你选。要么以往的恩怨一笔勾销,从此以后,你便是我的人;要么,今天就被打死,扔出去喂狗。”
凌伯融的话一出,底下的少年们一脸愕然。
他们的主子,什么时候脾气那么好了?以往不是都没得选,死路一条么?
沈河心思细腻,只不过转念一想,就想到了关节处。肯定是公子爱才心切,看上这个阳州人的某项长处了。
“小子,你忒好运了,还不赶紧叩谢公子不杀之恩!”沈河福至心灵地道。
可梅惊鸿不这么想。
他的心思已经绕了九曲十八弯。
他的人?什么人?暖床的人么?!
梅惊鸿蹙着眉头,上上下下扫着凌伯融,一脸嫌弃和可惜:“我说你好好的一个富贵公子,喜欢什么不可以,为啥偏偏喜欢男人呢?请问,你平常是蹲着尿,还是站着尿啊!”
底下的众少年闻言脸色一变。
什么?公子喜欢男人!
不管是明的还是偷偷的,目光都往凌伯融身上瞟,愣愣地站着,呆若木鸡。
他们听见了什么?这也是他们的耳朵能听的吗?
竟连沈河也被带偏了,侧头偷偷地瞅了一下自己的主子。
黑鞭子在空中甩出爆裂声,凌伯融脸黑如锅底,阴恻恻地道:“眼珠子都不想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