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惊鸿咬牙爬起,嘴唇都咬破了。
“傻子,咱们不能放弃。现在没了尸体,不一定是没有人能坚持到这里,也可能是因为甸州就在前面,他们走出阳州了。甸州,肯定就在前面。”
梅惊鸿不断地重复着最后这句话,不知是对傻子说,还是对自己说。
“嗯。”傻子的微弱的气息喷在梅惊鸿脖子上。
梅惊鸿艰难地带着傻子,爬上小坡。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突然,毫无预兆,他们似跨越了一道无色无形的虚空之门,风还在,沙却突然不见了。眼前,一片净明。
天,是那么蓝。
云,如棉如絮,在半空漂浮着。
空气,清新涤肺。
“看,那是什么!”梅惊鸿惊喜地叫道。
好绿的一片……
大草原!
梅惊鸿自出生以来,从没见过这么大片的草。
草地上,居然还有一朵朵会移动的云,哦,不,这是羊!
风还是那么大,梅惊鸿将自己的头布扯下时,被吹得鼻斜脸歪。
可周围的一切,却不似在飓风之下的样子。
草茎只是轻轻晃荡,看起来,仅像柔风轻抚。
这以后的路估计更加不好走,连罡风都是这么势利!
短暂的忧愁过后,梅惊鸿心底泛涌起巨大的欢喜。
梅惊鸿一巴掌拍在傻子的屁股上:
“傻子,咱们到甸州了!”
或许是傻子被激励到了,耷拉在梅惊鸿脖子边上的头颅终于颤颤巍巍地抬了起来。
“啊?真到了啊!我好饿。”
虽然梅惊鸿鄙弃傻子无视眼前的胜景,只顾着口腹之欲。可被傻子一提,梅惊鸿也感觉自己饿得手脚发慌。
突然一只不知叫什么的飞禽从脚底扑腾惊慌逃离,吓了两人一跳。
梅惊鸿低头,扒开草叶,却发现自己的脚踩在了一个鸟巢上,里面有十来只像土鸡蛋一般大小的蛋,其中一个还被他踩烂了,蛋清和蛋黄流了出来。
多新鲜的蛋呀!
在大漠,鸡蛋、鸟蛋可都是紧俏货,梅惊鸿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
两个饥汉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梅惊鸿把傻子放下来,两人围着鸟巢,一人一个,把一窝蛋全分了。
对于饿极的人来讲,对于一个多月没吃过像样食物的人来讲,这些蛋可真是太美味了。
令两人诧异的是,肚子里装满蛋液后,他们感觉风似是弱了一些。
他们仰躺在草面上,满足地摸着肚子,困得想打一会盹。
梅惊鸿正心情愉悦地欣赏着蓝天浮云,突然一张圆胖的脸进入视野。
随后,便是一声惊叫。
“公子,三青鸟的蛋被两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吃掉了!”
梅惊鸿感觉一群人迅速围了过来,连忙起身。
原来是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
这些男孩衣着大都有些褴褛,只比梅惊鸿和傻子身上的衣物好一些。
其中一个孩子全身上下很干净,梳着发冠,可是因为头发短,发根显得有些散落。靛青上衣及膝,白色长裤,一枚缀着红色流苏的玉佩挂在腰带上,小腿白布缠着,清新利落。
这男孩稚气未脱,却装着一副成熟大人的模样,小皱着眉头。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条细长黑白相间的蛇,他的手时不时轻轻摸着蛇头和蛇身,蛇亲昵地蹭着小孩的脸。
小孩的眼睛看起来很是精明,凭他脸上的那股盛气凌人的气势,很容易便能看出来,他是这群孩子的中心。
这群孩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梅惊鸿和傻子,堂堂皇皇地露着鄙夷和嫌弃。
“看来又是从阳州那边过来的蠢货!”
“长得跟两只臭老鼠似的,好恶心。”
“我听我娘说,从阳州来的人都是坏人,是到咱们甸州来偷东西的。”
“打他!把他赶回阳州!”
石头、粪块如同箭羽一般射来,砸得梅惊鸿和傻子哎呦乱叫。
玩蛇的孩子一句话未发,只是兴趣盎然地冷眼看着。
梅惊鸿心中怒火渐起:历尽千辛万苦,没死在阳州,却要被甸州的小屁孩给砸死?不可能!
梅惊鸿一边伸手阻挡着对方的攻击,一边想追赶上其中那个最胖行动最慢的熊孩子小施惩戒,以杀鸡儆猴,可是根本追不上。
对梅惊鸿来说,风还是太猛,阻力太大。
而那些孩子像耍猴一般,走几步,就在他面前龇牙咧嘴,扮鬼脸,继续拿石头砸他。
从小到大,梅惊鸿没遭受过这样的耻辱。
他恼得要命,却无可奈何。
“怎么办呢?答应你的大餐,被这两个人给吃了。那三青鸟受惊,肯定不会再回来了。”玩蛇的小孩伸手刮了刮蛇鼻子,“你是要自己报仇呢,还是我来帮你呢?”
蛇好像能听懂他的话,头一搭,躲到了小孩的脖颈后面。
小孩轻笑:“哼,胆小鬼。”随后,他眉毛一挑,对小胖子道:
“沈河,扒了他的裤子。”
梅惊鸿大惊。
小时候,梅临曾经唬他,他的身体跟普通人的不同,不能随意让别人看见他的身体,这样可能会被别人当成妖怪,遭受恶意对待。
他曾特意偷偷看过冯煊的身体,没发现自己的身体跟冯煊的有什么不同。
冯煊有的,他明明也有,虽然精气神有点弱,可到底是不缺什么,也没多什么。
他这具男人的身体,自然没什么看头,可他……到底前世做过女人不是?
梅惊鸿脑内迅速转动。
在战斗时,武力,有时候并不是胜利的关键。自古以来,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例子不胜枚举。这些例子,都需要靠脑子。
“士可杀不可辱!”梅惊鸿瞪着脖子上挂蛇的小男孩。
“就辱了,你能怎么样?”男孩不怀好意地笑。
其他孩子也跟着笑。
小胖子沈河已经捋起袖子,准备动手。
“你要是想死,我不拦着。”梅惊鸿依然瞪着玩蛇的孩子。
梅惊鸿心里其实没底,可是他知道自己此刻气势得做足。
幸好现在他的脸脏得只能看得清眼睛。
冯煊跟他说过,只要他愿意,他的眼睛很会骗人。
玩蛇的孩子微微一愣,眯起了眼睛盯着梅惊鸿。
两人目光在进行猛烈的交战,一时火花四溅。
胖子沈河似乎感受到了气氛的微妙变化,迟迟未敢动作。
“哼,装腔作势。”玩蛇的孩子突然轻笑一声,懒懒地收回目光:“将他的裤子扒了,然后将他绑在村口的牌坊下,晒个三天三夜。”
梅惊鸿一惊。他露馅了?不应该啊?
哎呀,不管了!
靠吓的行不通,那只能上点真本事。
梅惊鸿忙指着蛇对那孩子道:“这条银环是你的朋友吗?我能让它对你反目成仇,从此追你噬你,不死不休。”